穆南城关了手机,给萧然系上安全带:
“检查报告还没出来,医生说不排除有心脑血管疾病。”
萧然看着穆南城紧蹙的眉头,忍不住抬手按了下他眉心深深折起的纹路。
“你别太担心了,”萧然想安慰一下穆南城,却又不知说什么好,什么“现在医疗这么发达”,“你妈妈年纪不算大”,这些话都是很苍白的,傅予行那么年轻,接受了最好的治疗,还不是英年早逝了。
人命人命,却半点不由人定。
想了半天萧然都找不出合适的措词,于是他把手心覆盖在穆南城的手背上,笨拙地拍了拍,“会没事的。”
昨晚回到乌托城堡后他们一直聊到深夜,刚躺下去没多久南江的电话就到了,穆南城已经连续几晚都没有好好休息了,他的眼睑下有浓重的黑青色,萧然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道,
“你睡一会吧,我借你靠。”
穆南城眸光深沉,看了萧然好一会,他反手把萧然的手握进掌心,额头抵在萧然的肩上,闭上眼睛。
不知道是他太过疲惫,还是枕着萧然让他格外心安,穆南城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的光影一帧一帧,像是一双柔软的手拨开宁静的湖面,无数飘零纷乱的画面扑面而来。
小小的男童被儒雅俊美的男子抱在臂间往上空一遍遍抛起再接住,孩子咯咯咯地笑,美丽的女人娇嗔地轻斥:
“你别把孩子摔着了。”
“怎么会?”男人朗声笑,用带着胡茬的下巴蹭着孩子的小脸蛋儿,亲个不停,“爸爸的小南城啊,快快长大,爸爸会为你打下一个天下!”
……
“南城南城,”碧绿宽阔的草坪上,男人丢出去一个飞碟,拍着手笑喊,“去,把飞碟给爸爸捡回来!”
孩子颠颠地去追飞碟,女人这次是真的怒了:
“穆铎!你把孩子当狗吗?”
男人哈哈大笑:
“不要那么严肃嘛老婆,你看南城玩得多开心,宝贝过来,让爸爸亲一亲……不给亲?嫌爸爸有胡子?你以后长大了也要长胡子,只有长了胡子才能当爸爸,给不给亲?给不给亲……”
……
“哒,哒,哒——”
七彩弹力球顺着阶梯一层层往下跳,孩子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往下爬,地下长廊的尽头处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孩子听出有一个声音是爸爸:
“你们是在痴心妄想!那不是什么超能者,那是怪物!你们自己也是普通人,是你们口中的‘劣等人种’!你们怎么能支持那么疯狂的计划?梅花J,我不同意,我不会投赞成票!”
一个略显阴柔的中年男音徐徐道:
“你不用如此激动,我们现在也是和你在商量,红桃A能找我们合作,也能找其他人合作,即使我们投反对票,做最终决定的还是……什么人?!”
一声厉喝过后厚重的门板被从里面打开,孩子正弯腰捡起自己的弹力球,背上蓦然传来一股力道提着他的背带裤带子把他拎到半空中,同时父亲的声音焦急响起:
“南城?放开他,这是我儿子!”
穆铎把孩子抢过来抱进怀里,警惕地看着关启扬,“他还不满三岁,他什么都不懂。”
“啵啵……”
孩子握着弹力球在年轻男人的脸上滚动,嘻嘻笑着,连“爸爸”两个字都喊得模糊不清。
关启扬盯着孩子纯真无辜的脸蛋看了半晌,眼中的戒备这才缓缓消退。
房间里慢慢踱出来一位老人,头发花白,身板笔直,眸光精锐,他抬手摸了下孩子肉呼呼的脸蛋,和蔼地问:
“南城,你还认识贺爷爷吗?”
“噎……噎……”孩子含着口水乐呵呵笑。
……
闪电劈过浊黑的夜空,汽车切进厚厚的雨幕里,像是一只斩风劈浪的剑。
女人看着窗外的大雨,絮絮叨叨:
“贺家真是没选个好天,做寿就做寿吧,还非要在乡下农庄里办露天宴,饭吃到一半大雨哗啦啦地下,真是!”
男孩坐在母亲的怀里,抓着女人的长发往小嘴里塞,口水流下来,天真无邪地笑。
轮子碾过坑洼不平的道路,车身剧烈颠簸了一下。
“你开慢一点老公,”女人把怀里的孩子搂得更紧了些,不安地提醒丈夫,“不然你停一下,我们通知司机过来开吧……”
男人甩了甩头,他的瞳孔放得极大,面前的视野是无数白茫茫的交织成网一般的光点变异扭曲,就在那一霎那里,他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无缘由地颤抖起来,手背上的血管一根一根暴起。
胸腔深处蓦然涌出来一股一股硫酸熔岩一般的液体迅速腐蚀他的五脏六腑,筋脉和血管像是被生生撕开,他艰难地转头看向副驾上的女人,一张口,鲜血如潮般从口腔里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