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穆南城眯着眼,额上的青筋像是在跳海草舞。
萧然理直气壮地回视他。
卧房墙壁上的挂钟分钟走了一个圈。
“谁说我不洗了,”穆南城从床上一跃而起,矫健俐落得来几个前滚翻都不在话下,哪还有刚才半身不遂的样子,他一边往浴室走一边头也不回地吩咐,“宋萧然!你把我的睡衣送进来!”
“诶?”萧然喊,“你自己不会把衣服带进去啊?”
穆南城的声音从浴室里遥遥传出来:
“这是你的义务,赶紧的!小孩子家家别太懒!”
……
直到两个人躺到床上,萧然才隐隐觉出他好像又被穆南城整了。
而且这招数非常眼熟,就是个傻骡子也不会在这么短时间里就掉进同一个坑里啊!
为什么他会这么笨?好气。
卧室里漆黑一片,只有身旁的小孩像个煎饼一样翻来覆去。
穆南城伸出手臂,虚虚地拢在萧然的枕头上,低声问:
“睡不着?嗯?”
萧然立刻控诉:
“你刚刚又整我了对不对?”
穆南城差点没笑出声,然而他憋住笑,煞有介事地说:
“你一句话说错了两个点。”
“什么?”
“一,我刚刚没有整你,二,我从没整过你,所以不存在‘又’。”
“穆先生。”
“我在。”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个人的脸皮非常非常厚!”
“是吗?没人这么说过啊,你的依据是什么?让我摸摸你的脸皮……”
穆南城说着就摸索到了萧然的脸颊,尽管他的猪蹄霎时就被“啪”地一下拍开,但是那短暂却极其柔嫩光滑的手感还是让他心头一荡,
“唔,如果是跟你比的话,我承认我的脸皮是比你厚好几倍。”
“你这个人,你这个人真的是……”
萧然悻悻地嘀咕着,“你这个人真的没有道德我跟你说!”
穆南城的笑声意味深长:
“这样就算没道德了?那我还有更不道德的事想要做怎么办?”
萧然虽然没get到这句话的深意,却依然没好气地说:
“那你就憋着!”
也不知这小家伙在哪里学来的一股大碴子味儿的口音,逗得穆南城低笑连连,他撑着额悬在萧然的上方,一本正经道:
“本来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相处,可换来的却是疏远,好了我不装了,我摊牌,①其实我刚才不是整你,我是喜欢你来着。”
这下萧然是真乐了,他在薄薄的蚕丝被里翻了个身,打了个呵欠:
“穆先生你也看过这部电影吗?哦,对了,虽然你不是西虹市首富,可你就快要是南江市首富了呀!”
鸡同鸭讲。
对牛弹琴。
这么露骨直白的情话不求你微微一硬以表致敬,至少也该有点含羞带怯欲拒还迎吧?
穆南城心里一阵挫败,遇到这么不解风情的小木头,情圣也要被按在地上摩擦。
四下一片静谧,穆南城只是一个恍神间萧然就已经睡着了,也是,他今天着实是很累了。
穆南城小心地伸出手,把他的宝贝连被子一起搂进了怀里。
鼻息间充斥着丝丝缕缕清新的苹果香,那是小孩身上传来的沐浴露的味道,萧然背对着穆南城,像个裹在蛹里的蚕宝宝,他的呼吸极清浅,然而存在感却是那么强烈,强烈到勾起了穆南城来势汹汹,磅礴如山倒的渴望。
黑暗给了所有辛辣滚烫的情感最好的宣泄口,穆南城撑高自己的身体,贪婪而热烈地看着臂弯中的人,深邃漆黑的眼睛和暗夜融为一体,即使房间内没有一点光线,他也能够描摹出萧然脸庞的每一寸轮廓。
当初发现自己对这孩子起了心思也是在这样的深夜里,他被种种光怪陆离潮湿吙热的梦境折磨得夜不能寐。
无数个漆黑深沉的夜里,他站在窗口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雾将疲惫茫然的眼眶薰得一片猩红。
那么指天划地张狂无忌,视世俗道德如粪土的一个人,却为自己这样肮脏晦涩的心思而羞耻难堪。
他不能,也不配,他满心都是自惭形秽。
镂刻在骨子里的卑微狼狈让他不敢再跨进京都一步,他连多看那孩子一眼都觉得是亵渎。
那些感情无法得见天日,只能全都深埋进地底,盘根错杂地肆虐滋长,日复一日。
可是他那么那么想要,渴望像是跗骨之毒,分分秒秒在四肢百骸里奔涌流窜,孔雀胆鹤顶红,断肠草牵机药,与这心毒相比都不过尔尔。
要么静待毒发身亡,要么求得解药。
既然他在泥里他在云,那就拼了命地爬上去。
可是他没有想到,供奉在他心头的明月星辰却被别人轻而易举摘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