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河松了口气,坐下,正准备开口询问他怎么了,一个“你”字刚出口,就看见莫清梦撇过头面对着他,食指竖直挨着嘴巴,“嘘,你听。”
楚星河竖起耳朵仔细听,回了句:“火车?”
“恩。”他又不再说话,乖乖坐着,等待火车的到来。
楚星河盯着他,想起来,似乎从小莫清梦就对火车鸣笛的声音特别敏感。每次火车来了,总是大吵大嚷闹着“火车,火车来了,我要看火车。”,从自家搬出一条小板凳趴在走廊的窗户上看火车。
大人们却是不大喜欢火车声音的,嫌太吵,尤其是夜里,吵起来,觉都睡不安稳,但也无可奈何,当初选择住在这,就知道七栋右后方的公共厕所后有两条铁轨,每天面对来自火车的噪音,在所难免。
可是,莫清梦等在这,真的就是为了听火车鸣笛的声音吗?
火车“呜呜呜……”开过,莫清梦的侧脸看起来更加忧郁,他目送着火车远去,突然没头没脑问楚星河:“你知道我刚刚在网吧唱的歌叫什么名字吗?”
楚星河无奈回:“……不知道π_π”,所以,果然还是我高看了你的情怀?你真的就只是个成天傻乐的呆瓜?
“哎呀呀,你好无趣哦,这个歌虽然有点老了,齐秦的歌,《外面的世界》,蛮好听的,你没听过?”
楚星河:“……”人果然还是容易想太多ヽ(_;)ノ
“我唱给你听啊~”不知道触到了莫清梦哪根筋,他突然来了兴致要唱歌给楚星河听。
楚星河手紧紧握成拳,开始在心里默默背起了鲁迅先生在《记念刘和珍君》中的经典段落:“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灭亡。”
这边,楚星河在心里背着刻意记下的文章,那边,莫清梦大声的唱起了歌:“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拥有我我拥有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会在这里衷心的祝福你
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
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
天空中虽然飘着雨
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
楚星河被莫清梦的歌声拉回思绪,别过头来看莫清梦,欲言又止。
莫清梦的歌声越来越低,带点沙哑,又有少年独有的清越,唱这首歌倒是很悦耳,像是从老旧收音机里传来的演奏完高潮部分逐渐放缓的二胡声般动人。
刚开始,只是纯粹被吸引了注意,后来,仔细辨别歌词,到最后完全专注于听这首歌,楚星河渐渐体会到了莫清梦想通过这首歌表达的感情。
夕阳终是落下,眼瞧着阳光一点点敛去,不复温暖,少年的侧脸轮廓也渐渐模糊。风还是那阵南风,因着温度的变化,竟也带着丝凉意。
一曲终了,徒留悲凉。
“星河啊,我妈,那个女人最近总是和我爸吵架,关起门吵,安生不得。我一点都不想回去。”
“我总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俩估计就得离婚。那个女人,当初和我爸结婚后第一次回外婆家,外婆就老说你妈怎么看上个这么个窝囊男人,没车没房的,真是被那些情情爱爱冲昏了头脑,等着,她早晚得后悔。现在想想,我妈估计真的后悔了吧。他们两个,现在只剩下埋怨了。”
“真不想长大,这样我们一家还是那样快快乐乐的。”
“不对,还是长大好,他们的问题已经是计时的地雷,迟早会爆炸。长大好,长大可以坐火车去远方,离他们远远的,没人吵,一个人,挺好的。”
……
楚星河坐在莫清梦身边,默默倾听完莫清梦的话,想了很多,想到莫妈妈第一天搬过来奶奶开玩笑似的对楚星河说,新邻居的妻子要求有点高哦,我们楼这条件不知道受不受得住;又想起以前莫清梦兴奋的说“妈妈取的名字”,现在却一口一个“那个女人”,长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莫清梦,只能默默陪着他,认真倾听,等他讲完了,小声说了句:“事情也许不会如你想的那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