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最开始他也的确尝试了,但如今的他却只能手脚发软地枯坐于地,浑身颤抖,头脑麻木,像条被主人用棍棒狠狠教训了一顿的落水狗。
“飞渝,你这么聪明,怎么会分不清孰轻孰重?”男人笑着把他扶起来,两手搭在他肩膀上,催促着他,“去,把他处理了,做得干净点,你以后要帮季家做的事可比这难得多。”
苏飞渝木然地听从了他的话,弯下腰,把男孩抱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他真轻啊,为什么会这么轻。
苏飞渝想。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做什么,毕竟这是曾经真实发生的过去,即使是在梦中,也不会随着他的意志改变——与16岁前天真无知的苏飞渝一起,男孩将长眠于这栋别墅外某片荒无人烟的林海。
但梦中的他还在走,四周一片黑暗,脚下的路漫长得看不见尽头。
而当他终于停下脚步,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松开怀抱,男孩安静地躺在幽暗潮湿的穴坑底部,已然浑浊的眼瞳中倒映着朗朗星空。
苏飞渝垂头看他,发现有淅淅沥沥的水珠不断落到男孩僵硬的眼睑上。
下雨了吗。
苏飞渝想。
他将男孩送入坟墓,却开始觉得自己也在受同男孩一样的罪:泥土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填满他的眼眶、鼻孔和口腔,蛆虫啃食他的肌肤,撕扯他的肌肉和内脏——有人在抚摸他的脸,指尖态度暧昧地擦过他的脖颈和锁骨,男人的声音如鬼魅般如影随形:“飞渝,乖孩子,早这么懂事不就好了。”
他赞叹似的:“要是季潮看到现在的你,不知会多么开心。”
不,不会的。
苏飞渝反驳他,季潮不会的。
季潮,如果季潮在这里,如果季潮知道。
不会的。
不会的。
如果季潮知道。
苏飞渝猛然仰起头,他在和男孩一同死去,这一刻求生的本能却拉住他,让他看见月光下季潮的脸。
季潮。
季潮。
如果季潮知道。
明知是不可能出现在此时此地的幻影,却还是无望地伸出手去,但男人从不给他机会,捏住他的手腕,一阵剧痛后苏飞渝便再也动弹不得。
“飞渝,你怎么会觉得他不知道?”季薄祝像是看透他心中所想,故作惊讶地询问,“你以为你要当的是谁的狗?又是谁把你的缰绳交到我手上?”“而且——我想要的只是一只好猎犬,但季潮可比我更贪婪。”
男人附在他耳边,发出恶毒的轻笑,“我们再来打个赌吧,赌他会不会让你变成一只小母狗——我的儿子,他想操你可是想得欲罢不能。”
他指着男孩的尸体,做出最为无情的预言:“飞渝,他就是你的命运,你逃不掉。”
苏飞渝木然地顺着男人的手指低下头,看见躺在黑暗中的、死去的男孩有着漂亮的桃花眼,白皙的面孔和薄薄的嘴唇,深色瞳仁里好像含了一整个秋夜的雨水——那是他自己的脸。
-苏飞渝大睁着双眼惊醒,耳边是自己胸腔急促嘶哑的震动,他张大了嘴试图呼吸,却仿佛被谁掐住了脖子,空气被隔绝在肺部之外,让他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
“苏飞渝!”有人在大声喊他,与此同时自己的手脚被一股大力牢牢制住,嘴唇也被另一温热的物体覆盖贴合,新鲜的空气通过对方灌了进来,几分钟后苏飞渝终于能够正常呼吸,视野也逐渐清晰,不再是缺氧时一片黑的状态。
季潮挪开了唇,还保持着伏在他身上的姿势,脸色很黑地陈述:“你过呼吸了。”
窒息的余韵还残留在他身上,苏飞渝虚弱地喘息,说不出话来。
季潮似乎也没期望苏飞渝回答,冷淡地对视几秒后便沉着脸放开他,开了灯起身去翻柜子里的药箱,没过一会就走回来,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型的镇定剂。
苏飞渝刚想摇头表示拒绝,季潮就已经熟练地拉开他浴袍的袖子,找到静脉注射进去。
药物很快就起了效,苏飞渝躺在床上,胸腔的起伏渐渐平稳下来,片刻后他觉得缓得差不多了,才对季潮讨好般地笑了笑,想要开口,却发现嘴唇还在抖,只能放缓语速,努力若无其事地解释:“没事,只是做了噩梦……”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季潮站在他床边,俯视着他,脸色不知怎么变得实在有点可怕。
“苏飞渝,你怎么回事。”
季潮缓缓俯身,伸手按在他肩膀上,没什么感情地问,“你做什么噩梦吓成这样?”就如季潮设想的那样,对于他的问题,苏飞渝依旧紧紧抿着唇,闭口不语。
而今天季潮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