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骁略带犹疑的眼神像是扎在他身上,大厅之中灯光如昼,男男女女衣香鬓影,而苏飞渝脚下踩着光鉴照人的地砖,鼻尖萦绕着食物和酒液的香气,身处其中,却仍然一如既往的格格不入。
-时间流逝,夜幕降临,一轮弯月与几颗疏星挂在暗蓝穹顶中,这一晚风清月明,天气极好,只是Y市一月底的夜晚依旧寒凉,即使管家贴心地在别墅前的草坪周围布置了取暖器,也只有三两宾客聚集在外。
其中就有苏飞渝。
他站在一顶白色帐篷下面,正跟一位红衣女性说话。
四周装饰的彩灯无声地闪烁着,将橘色的光打在他的侧脸和眼睫上。
这时乐队奏起一首华尔兹,节奏悠扬的舞曲音符游荡在空气里,季潮看见苏飞渝忽然微微弯腰朝那位女性伸出了手,而对方也无比自然地搭了上去,两人便在草坪上跳了一支慢舞。
两三年前苏飞渝曾与季潮一同学过舞,季潮还记得那时不论是跳男步还是女步,与他搭伴时苏飞渝永远绷得紧紧的,神情也异常严肃。
然而此刻在他视野里的苏飞渝舞姿却相当轻松随意,脊背笔挺,右手虚虚搭在女伴后肩,唇角挂着近乎漫不经心的客气微笑。
不少宾客都看向他们,黑色西装和淡红礼服长裙的一角纠缠着飞扬在空气里,俊男美女,姿态翩跹,将那个留存在季潮记忆深处紧张畏缩地与他学舞的男孩身姿抹去,无情地告知他一个再浅显不过的事实——苏飞渝长大了。
就像雏鸟褪去绒毛,露出渐丰羽翼,攸然之间苏飞渝也不再是孩童,他长高了,五官间的青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于那年少却艳丽的眉目间泛起的动人容光。
一曲终了,苏飞渝松开手,后退一步,仪态标准地冲对方微微鞠躬致礼,又说了句什么,那位女性脸色顿时变了,上前一步似乎想去抓苏飞渝的手,被他不着痕迹地躲过了。
季潮怔怔地望着他们,没注意到父亲不知何时已来到自己身边。
“季潮,”季薄祝低沉的嗓音响起在身畔,强硬地将他从恍惚中拉出来,“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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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宴过三旬,宾客们大多微醺,三两聚集在一块互相交谈,没人注意到主人的暂时离场。
季潮跟在父亲身后,上到二楼,那位之前来学校替苏飞渝斗殴事件“擦屁股”的心腹吴运华正站在书房门口候着,一见他们便恭恭敬敬地打开房门。
季薄祝走进书房,大马金刀地在会客用的沙发上坐下,冲季潮点点下巴,示意他也坐。
季潮便坐到父亲对面,一言不发,明白大约季薄祝要说的大约是很重要的事。
但吴运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回避,关了门走到季薄祝身后,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充当背景板。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
父子俩静静对视片刻,季薄祝才终于面色淡然地开口,“就像刚才致辞时说的,季家家业我已经准备放手给你,你懂这意味着什么吗?”他从烟盒抽出一支随意夹在指尖,吴运华便立刻端着火机凑上来点燃,烟雾袅袅升起,连带着他的话语都似乎便得模糊起来:“之前让你接触的都是公司这边的东西,你干的不错。
但是除了那些,‘下面’的人你迟早也要接手。”
季潮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我明白的。”
季薄祝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教育后代上你爷爷与我不同,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被放去‘历练’,花了两年才从死人堆里一步步爬上来。
好几次,我都差点被杀,然而也只有这样,下面的人才会服你。”
他顿了顿,吸了口烟,“但是我不准备让你走这条路。”
季潮一愣,又听父亲语气淡然道:“你爷爷除了我还有其他孩子,但我只有你一个儿子。”
季薄祝伸手弹了下烟灰,说:“你需要开始发展自己的心腹了。”
“等你坐到我的位子上,很多事已经不方便亲自出面。
你将会尤其需要一个人,为你管理‘下面’,替你处理不该你沾手的事情——既然台面上的季家家主必须保持‘干净’,那么就得有人负责‘不干净’的部分。”
他凝视着季潮,嘴角很平,没什么表情,话语里却含着某些不容置疑且笃定的成分,“这个人将成为你的影子、你的盾牌、你的刀,你必须信任他,而他也永远不会背叛你——我这么说,你心里应该有数了。”
季薄祝说完,气定神闲地将烟含在唇角,静了几秒钟,意有所指地问道:“你和飞渝最近怎么样?”有那么几秒钟,季潮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