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一直牵着他的手却松开了。
那个人停住了脚步,站在他身旁,像是也很开心似的,微笑着,无言地注视着他。
下一秒亮如白昼的光芒在眼前绽开,混沌离开了他,无数记忆冲进脑海,苏飞渝终于看见那个人的脸。
梦醒了。
-“大家好,今天我们节目特别邀请了来自社科院的专家………分析此次总统弹劾案的新进展………反对党在日前召开的听证会上表明………掌握到某些确实证据……即将递交国会………据知情人士爆料,该证据或与季氏集团有关………”电台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断断续续地传进他耳中,苏飞渝嗅到了汽车内饰的皮革味道,他身处一辆SUV中,窗外已是黑夜,亮着灯的高楼大厦接二连三一闪而过。
车厢里很安静,光线昏暗。
一个嗓音嘶哑的男人则接替了刚才的主播,洋洋洒洒地发表起似是而非的分析。
他的脑子还是很空,苏飞渝怔怔地听了半天,才缓慢地转动视线,就着车窗外时不时投进来的灯光,看清了坐在他身旁的少年。
“季笙。”
听到他的声音,对方像被吓了一跳,猛地抬手按亮了阅读灯,扭过身子看着他,微微瞪着眼,神情带着些许并不明显的探究和惶恐:“飞渝哥,你醒了啊?”“嗯。”
苏飞渝脑海中还残留着一点他发病时的模糊记忆,此刻看季笙的样子,隐隐也猜出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这是要去哪?”季笙抿了抿唇,过了几秒才说:“机场。
最近情势不好,我哥安排我们去M国避一避。”
苏飞渝愣了愣,转头看向窗外,在前方高架的尽头,写着“第二航站楼”的路牌在夜色里反着光。
“我的手机在你那吗?”他突然问。
“啊?”“给我。”
苏飞渝转过头,朝季笙摊开手。
三天前他哥最后一次过来香庭的时候确实把苏飞渝被收缴了近三个月的手机交给了自己暂时保管,就收在他随身的背包里,但是………“我哥特别叮嘱过等到了M国以后再还给你……”季笙犹豫道。
苏飞渝不为所动,强硬地重复:“给我。”
挣扎了一会儿,季笙叹了口气,乖乖从背包里翻出了那手机,递到苏飞渝手上。
许久没开机的机器反应有点迟缓,屏幕亮起后界面定格在厂商的logo,苏飞渝垂下眼,耐心地等待了十几秒,而在开机动画结束的同时,手机也猛地嗡嗡震动起来。
是里维的来电。
这时前座的司机忽然偏了偏头,车内的昏黄灯光照亮了他小半张面庞。
苏飞渝微微抬眼,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那人的侧脸,还是接了起来:“里维。”
“肖恩!你在哪里!你有没有事?!你那边的人我现在一个都联系不上!”对方像是没料到他真的会接电话,愣怔一瞬后继而急急吼道,“听我说!季家出事了!有人在全球范围内发布了追杀令,要你那位季先生的命,赏金高得可怕!那些雇佣兵和杀手都动起来了!你快走!别待在季家!我已经派人去接你了!”“……追杀令?”苏飞渝呼吸一滞,“谁下的?”“对方是匿名,我这里没查到。
现在别管那么多了,总之你赶快离开——“”里维,我知道了。”
苏飞渝打断他,说了“多谢”和“再联系”,径直挂了电话。
汽车仍在平稳地行驶,没有人说话。
苏飞渝垂着头,看着已经回到桌面的手机屏幕,想自己刚才真是问了个蠢问题。
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对季潮出手的,除了那位总统大人和他的家族,还会有谁呢?浑身的血连同纷乱思绪一起冷了下来,这段时日以来的种种蛛丝马迹在这一刻终于在脑中串联起来。
道上的动荡,针对季潮的暗杀,总统弹劾案,安全局需要自己的理由,祝和提供情报中的季家账面上极不寻常的大规模洗钱………他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季家洗白的动静太大了,又偏偏是在这政党相争的节点上,无异于是在给处于下风的总统火上浇油,而依那个家族历来的行事作风,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还有一个人,就绝不可能放过居然胆敢反咬主人的季潮。
多么讽刺,他被当作季家的狗活了那么多年,可季家,充其量也不过是上位者手下的一条狗罢了。
苏飞渝想笑,却笑不出来。
唯一没料到的,就是季潮竟然会做得这么绝。
总统的家族根系扎根首都,又面临国会弹劾,理应一时顾不到季家这边的动静。
他虽然不清楚季潮到底做了什么,但会变成现在的局面,只说明季潮可能从头到尾都没想过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