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对她说的话,都说了吗。”
陶桃点头,“嗯”了一声。
宋蝉喧继续道,“看起来她没有为难你。”
“昨天宋氏刚拿下一个大单,难得她今天心情好,你倒是赶巧。”
宋蝉喧的语气一如既往,甚至比以前还多了几分逗趣的亲昵,这样的语气若是搁在往常,陶桃早就要谢天谢地,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可现如今陶桃听着,只觉得胸口发闷,很想逃离。
微微低头看着陶桃无动于衷的脸,宋蝉喧嘴角的笑意慢慢消散,心也冷了下来。
“陶桃。”宋蝉喧叫了他一声。
陶桃这才抬起头来,那双以往藏着期待的眼中现如今只剩下一层叠一层的躲避与为难。
刺痛了宋蝉喧的心。
宋蝉喧深深吸了口气,张了张唇想开口说些什么,陶桃却先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和一张卡递到了宋蝉喧面前。
“这是兴贸的钥匙,我只有这一把。屋里没什么我的东西,明天我会让陈妈帮我收拾出来寄给我。”
“这张卡是你每个月给我打钱的卡,里面的钱我一分都没有用过,现在都还给你。”
“妈妈这边我还是会来看她的,老宅我就不回去了,你也让陈妈帮我把我的东西都收出来寄给我吧。”
陶桃说话的时候公事公办,一本正经。宋蝉喧的心还在翻江倒海,眼中也终于绷不住而染上了悲戚,可陶桃却置若罔闻,毫不顾忌,依旧用冷漠冰凉的语言毫不犹豫地划伤宋蝉喧的身体和心。
宋蝉喧头一次发现,原来陶桃是这样一个决绝的人。
一旦他认定,便不留余地。
宋蝉喧没有去接陶桃手里的东西,他只是盯着陶桃看,鼻腔微酸,嗓音发颤。
“你真要跟我分得这样清楚?为了江泠,你连家都不要了?”
陶桃直视着宋蝉喧的双眼,摇头。
“你比我更清楚,老宅从来不是家。那里哪儿有家的样子?”
“哥,我不想让我们之间变得更加破碎,你还是我哥,只是我们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我们也不能毫无芥蒂得回到从前。否则的话,我那些年的等待就像一个笑话。”
陶桃伸出去的手有些酸,他上前两步将手里的东西放进了车里,又往后退了两步想避开宋蝉喧。
宋蝉喧突然伸出手拉住陶桃的手腕,眼神凌厉,遍布血丝的双眼间还透着些许无奈与痛苦。
陶桃看不懂,也不想懂。
陶桃来到宋蝉喧身边的这些年,宋蝉喧并不常与他肢体接触。宋蝉喧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要躲避陶桃,躲避他热烈的双眼,躲避他无所遮掩的同情。
那些都不是宋蝉喧可以承担的。
但是此刻这样拉着陶桃的手,宋蝉喧却觉得他那样遥远,遥远到哪怕与他离得这样近,可他的心却早就远离了自己,去了自己找不到的地方。
宋蝉喧的心口似针扎一样慢慢疼了起来,他一把抱住陶桃,不容他拒绝和挣扎。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陶桃下意识想躲避,他挣扎着要后退,却被宋蝉喧抱得更紧。
慌忙之中,陶桃听到了宋蝉喧的声音。
颤抖的,悲伤的,受伤了一样的声音。
“陶桃。”
“你说得对。我们没有家,都没有。”
许是宋蝉喧的声音太过悲伤,陶桃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陶桃,我一直以为我是有家的。”
“因为你在,所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有家的。但是今天你告诉我,那不是家。”
“你要是走了,我就真的没有家了。”
孤独像是渗着血的、溃烂了的魔鬼的手,从宋蝉喧心底最黑暗和肮脏的地上一点一点攀岩而上,将宋蝉喧心中那仅存的一片光亮夺走,将那盏灯丢进了深渊里。
宋蝉喧像是急于挽救那盏灯,他紧紧抱着陶桃,用尽全力。
“陶桃。”
“你曾说的保护我,不作数了吗。”
“你真的要丢下我了吗。”
陶桃的心上像是蒙了厚厚的一层霜冰,虽然并不多冷,却还是寒从脚起。
陶桃忍住眼眶中呼之欲出的泪水,仰头,轻轻推开宋蝉喧,用发红的双眼注视着他,竟发现他眼中有泪,那样珍贵的泪。
陶桃抿了抿唇,微微一笑。
“哥,以前我一直以为我喜欢你,所以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可是哥,现在我才明白,那不是喜欢,是害怕,是依赖,是因为怕被抛弃而不得不像抓紧救命稻草一样不松手。”
“可这世上谁又能做谁的救命稻草呢?我不可以,你也不可以,我们都不可以。”
宋蝉喧眼含热泪,牙关紧咬,半晌才从唇齿间挤出几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