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行星张了张口,曲老爷子却先他一步跌入悲惨往事的沉痛之中。
“经时,这事吧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都怪我和老太婆回来得太迟,夏家出事后不久星星就出了车祸,许多事情都不记得。”
“这些年我也带他去很多大医院看了医生,都没有太大进展……”
失忆?
在一千一万种和夏行星重逢的场景里,霍经时唯独漏掉了这一种可能。
男人修长的手指若有似无地轻轻点在曲柳木椅扶手的边缘上,眉骨一抬,凤眼微微蹙起来,灼灼的目光仿佛两道火炬要辨鉴真假。
夏行星似乎对这探究质疑与审视浑然不觉,只是有些歉意地向霍经时弯了一下唇,仿佛在说“让您见笑了”。
很温和,阳光落在他的眉心,整个人有种不合年龄的恬静安然的气质。
少年拉过曲老爷子干枯的手,清和的声音里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阳光乐观的清甜笑意,淡声说:“爷爷,我又没什么事,现在不是好好的。”
曲老爷子还是心疼他,拿起往时在国外治学时师尊的架子嘱咐霍经时:“经时,这可是老头儿我最喜欢的小辈,他车祸之后落下了病根,肠胃不好,你可得好好帮我照顾着,磕着碰着、受一丁点委屈我唯你是问!”
他情绪太满,咳了几声,又有些力不从心地叹了口气:“我没什么别的愿景,你就当是我这个快要入土的老人最后一点……”
“爷爷!”夏行星收了笑意绷起脸打断曲宗南,没想他自己也咳了起来,清瘦的身板更显得弱不禁风。
少年放平嘴角不笑的时候,显得有点清冷。
曲老爷子眉目慈祥地拍了拍夏行星单薄的肩膀:“好了好了,爷爷不会说话,不说了,我们的阿星不生气,以后好好跟着经时,一定能学到不少东西,咱们星星可是要挣大前程享福的。”
夏行星哭笑不得,老爷子未免也太看得起他。
少年乖顺地点点头,看到客人茶碗里的茶汤已尽,便提起茶壶又为霍经时续茶七分。
他仔细擦干碗沿,待滚烫的热气消散一些才用桃花木茶镊轻巧地钳到他面前的蜡染杯垫上。
擅长察言观色,并且细致入微。
霍经时默默在心里评价。
夏行星弯起嘴角的时候有个浅浅的酒窝,盛着一团淡淡的轻盈的光,显得很乖:“麻烦霍先生了。”
他对上男人的目光,发现对方的眼型像流水一样有自然的波动。
凤眼本就以稀美著称,而他眸光流转间,竟有种凌厉的顾盼生辉。
铁观音里藏的少许雪前清气,口齿间存留一段馥郁的茶香无端端泛出一点涩意。
霍经时转了转青瓷茶碗,修长的食指若有似无地轻点着茶碗的边缘,幽黑如深潭的眼眸眯起来。
他一边微微颔首,淡淡抿了一口茶,语气尽量放得温和:“不会。"
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这个彬彬有礼的少年。
一张纯良无害的脸有些病态的苍白,他正在用雅致的长橼勺了新茶。
手法利落地道,深色古朴的茶具、沉绿清雅的茶色将他的手衬得更加好看,白皙如瓷玉,他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很是赏心悦目。
不知是曾经在夏家修炼出来的礼仪还是受曲老爷子的熏陶。
夏行星说话的语气和表情皆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坦落大方和矜敛自持,举止投足之间进退得当。
十年未见,夏行星和他印象中的天差地别。
作者有话说:
(づ ●─● )づ
第2章 小恶魔
十年前,霍经时也不过夏行星现在的年纪。
七岁的夏家小公子在一场晚宴缠上十七岁的淡漠寡言品学兼优的高中生霍经时。
夏氏夫妇难得遇上和能制服熊孩子的高人,想把人请过来当启蒙家教。
霍家正值运道不济,攀上安城龙头夏氏自然喜不自禁。
让一个私生子去当陪读算什么,就是让他们把霍经时过继出去他们也一百个愿意。
可当年七岁的夏行星远非现在乖巧斯文甚至有点讨人喜欢的模样。
小男孩,六七岁,狗都嫌。
在霍经时的记忆中,夏行星是不食肉糜的恶魔少爷,以捉弄人为乐的混世魔王。
小小年纪顶着一副天使的面孔,做尽混账的恶事。
在遇见夏行星之前,霍经时不敢相信一个小孩子竟能如此顽劣、自私、跋扈任性、吵闹不休。
耗尽自己所有的耐性和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