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对面的老刘被他出其不意的动作砸了个措手不及,手忙脚乱接住张沉扔来的钥匙,捧着块烫手山芋一样在手心里来回晃荡这把崭新的钥匙,不可置信地抬头盯着张沉看,却发现他表情格外认真,没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什么叫归我了?”
“就是全归你、随便用、怎么糟蹋都行的意思。”
“里面你那些牛逼设备、那么多单块儿也全归我?”
张沉端起热气散了些的茶杯抿了一口,回看老刘的眼睛说:”当然了,全归你,你想怎么玩怎么玩。”
“操!张沉你疯了!”老刘猛地站起来,直直指向张沉,瞪着眼问:“这是出什么事了?你不玩音乐了还是怎么?”
原本坐在一旁的老刘老婆左看右看,发觉客厅里的气氛剑拔弩张,脚底抹油,识趣地端着自己那杯茶溜回卧室里去了。
张沉没打算跟老刘解释那么多,只说:“以后我就不在这儿了,这些都用不到,不给你给谁?”
老刘还站在原地,接着问:“什么叫以后就不在这儿?不在哪儿?不在北京?那你要去哪儿?还做音乐吗?做音乐就离不开设备和棚啊。”
这一连串问题让张沉思索了些时候,他换了个舒服的靠姿,还是没打算说开,只说:“就是不在这儿了,你说不在北京也对。”
对面老刘不再吭声,倚着沙发扶手重新坐下来,动作慢腾腾,不知是在生张沉突然宣布离开的闷气还是生自己对他发不出火的气。
张沉绝不会哄人,只是坐在沙发上等老刘开口。但老刘一直不说话,反倒一个劲儿往自己杯里添浓茶,咕噜噜喝下好几大杯。
张沉瞥了他一眼,估摸着他今晚要失眠。
就在他打算扔下钥匙离开时,老刘忽然想起自己漏掉些什么,不再谈录音棚的事,说起七媛来:“对了,前两天七媛说她要结婚了,明年,告诉你了吗?”
张沉说:“没有,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老刘耸耸肩:“很正常,大概不想让你知道吧。听说是她朋友给她介绍的男朋友,一个做外贸生意的男人,家底比咱俩厚多了,开大奔都嫌寒碜。俩人见了几面觉得不错就决定闪婚了。”
张沉又喝了一口茶,没多表态,只说:“那很好。”
这句没什么情感的“很好”让老刘重重叹了口气,“条件好是没错,可你说闪婚能靠谱吗?”
张沉弯腰给自己茶杯再添了些茶,说:“她自己的决定,我们能说什么?”
老刘歪过头看他,只觉得这男人表情没一丝波动,不自觉摇起头来:“你真挺绝情的,一般人要离你远点才好。”
这话让张沉笑了,点着头承认道:“是,我是坏人,根本不值得。”
看他不打算继续说什么,老刘去厨房把快被沥干的茶叶倒进水槽里,捻了一波新茶,重新沏好一壶回到客厅,打算好好跟张沉聊聊音乐节以后的计划。可前脚刚到客厅,却发现张沉已经一副收拾好打算离开的样子,忙提着茶壶拦他:“你不再坐一会儿?”
张沉转着摩托钥匙倚在他家大门口,说:“我还要去见一趟别人,咱们下次排练再好好聊。”
他口中下一个要见的人是海燕。
从老刘家出来,张沉一身轻松,无论是七媛没告诉自己来年的婚事还是这些年收藏的一屋心血白送人都没令他感受到任何负面情绪,张沉像往常一样跨上摩托,迎着晚风朝海燕工作的盲人按摩店驶去。
到店里时还不到下班时间,老板娘一见张沉迈进门,马上从前台电脑后露出脑袋,熟络地朝他打招呼:“小张来啦,海燕还没下班呢,你等她一会儿。”
张沉应了一声,挨着大厅沙发坐下来,不像往常那样掏出电脑工作,只是无所事事地环绕四周,想事。
他总在想事,一有空就想,专想很虚的东西,想来想去也探不到结果,于是一直想,从小时候想到现在,一个问题足足想了十一年。
张沉就这样边想事边等人,坐了快一个小时才终于把刚换好休闲服的海燕等到。
海燕还是老样子,表面咋咋呼呼,一见张沉就没个正形,拄着拐杖走过来,一把挽上他的胳膊,亲昵得不得了,开口却是问另一个人:“程声呢?他没跟你一起来?我想他了。”
“周末他要回家陪父母。”
“好哇,你故意挑周末来我这儿,就是想把程声占为己有,连我都防!”海燕装模作样打了一下张沉,脸上却挂着兴致很高的表情。她挽着张沉,忽然想到什么,在出门的路上拍了一下他,小声道:“对了,你别让程声再给我介绍男人了,他认识的哪是一般人啊?身份说出来都要把我吓趴下!我寻思人家条件都那么好,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这样一个初中毕业的瞎子?你劝劝他,别让他忙活我的事了,我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