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音色低沉而清冷,又隐约藏着一丝克制的意味。
宋琏之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蜷起的掌心随即舒展开来。
“谢谢。”
身体像枯木回春一般,又源源不断地奔涌出创作的热情与灵感。
宋琏之发自肺腑地吐出两个字,甚至想给对方鞠个躬。
男人没有回应他突兀的道谢,目光却一瞬不差地黏在他身上,仿佛要渗进毛孔里。
宋琏之被盯得十分不自在,不等男人开口,便生硬地寻了个由头,慌忙转身离去。
然而不过隔天,萍水相逢的男人就出现在了他的工作室中。
“您好,我是骆阑笙。”
男人唇角微扬,礼貌又绅士地握住了他的手,特意多停了几秒。
宋琏之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心中疑窦丛生,直到对方告知了意图。
骆阑笙要买他的画。
那会工作室急缺客源,宋琏之未曾细想,欢喜地引他去了陈列室,一幅幅地介绍起来。
“骆先生,您看上了哪一幅?”
参观进入尾声,宋琏之忐忑问道,像个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小学生。
骆阑笙举目环视,唇边忽然漾开一抹浅笑,侧头反问他道,“我想知道,宋老师最喜欢哪一幅呢?”
宋琏之闻言微怔,沉思片刻后,老实地指向其中一幅大丽花的画作。
“它吧。”
“嗯,那我就要它了。”
骆阑笙点了点头,似乎对宋琏之的选择很满意。
不得不说,骆阑笙是个无可挑剔的买家。
他既不问价也不还价,留个地址就爽快地刷卡付款,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第三天,骆阑笙又来了一次,依样画葫芦地买走了宋琏之第二喜欢的画。
宋琏之原以为是自己的才能被人赏识,招待骆阑笙不可谓不热情周到。
可在对方接连造访之后,他也渐渐咂摸过味儿来了。
这臭男人哪里是伯乐,分明是又一个对他别有用心的阔佬!
想通这一层,他对骆阑笙的态度迅速冷淡下来,甚至比对待普通客户更加漠然。
他要买他就卖,不仅要卖,还要往高价卖,好让那人知难而退。
可骆阑笙最不缺的就是钱,别说是区区几幅画,哪怕要包下宋琏之的工作室都不在话下。
两个人维持着生意上的往来,不知不觉也打了两年交道,相互间免不得熟悉了一些。
交往时日渐长,宋琏之有了新的难处。
除了那几幅非卖品,骆阑笙几乎要把他的画买完了。
“没关系,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画。”
在听完他的抱怨后,男人体贴地作出了让步,同时又补充一句,
“但我只买你画的。”
骆阑笙敛眸含笑,眸底闪过了一丝精光。
得,宋琏之正准备推荐其他画师,还没开口就被人家掐灭了心思。
自打那回起,骆阑笙每个月的月初都会订一幅他的亲笔画。
宋琏之为了能按时交货,不得不重返求学时光,勤勤恳恳地作画,连娱乐时间都被大大缩减。
他的朋友在开趴,他在画画。他的朋友在蹦迪,他在画画。他的朋友都要浪子回头了,他他妈的还在画画。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骆阑笙打的什么好主意,原来是在千方百计地剥夺他的社交生活。
这男人,着实可恶。
即便他们两上个月闹掰了,骆阑笙的订单依旧如期而至,由此被他的员工们光荣地扣上了“金主爸爸”的名号。
宋琏之捏了捏鼻梁,嫌碍眼似地把订单翻了个面。
他的手还没收回来,裤袋便传出单调乏味的自带铃声。
宋琏之掏出手机,瞥了眼来电显示,右眼皮立马跳了一下。
“小之”
他接通电话,宋柏丰的声音从扬声器传来,透着掩不住的疲倦。
“爸”,宋琏之握紧手机,心脏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小之,下午陈叔会去工作室接你。”
“你乖乖的,不要多问。咱们去使馆办个签证,爸会尽快送你出国。”
话音刚落,宋琏之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压低声音焦急问道,“爸,又出什么事了?!”
“为什么,为什么..”
“小之”,宋柏丰打断他的话,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做了决定,“你听话,爸爸自有安排。”
随后便掐断了电话,再不给他争辩的机会。
宋琏之趔趄坐在椅子上,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