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这时候,去卫生所请医生的社员终于回来了,一道过来的还有松花生产队的大队长李创业。
李创业也没想到,自己不过一会儿没巡逻的功夫,干着活的社员们会突然跑了个七七八八。
要不是凑巧碰上了去请医生的社员,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站在那里听完了社员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话后,李创业的整张脸都黑下来了,目光里泛着郁色,冷冽地瞪了纪红彩一眼。
身为大队长,李创业平时并不怎么干涉社员的家庭问题,但也正因为是大队长,整个生产大队的人可以说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正是国家大力推进新农村的重要时候,纪家闹出来这么个乱子,这要是被其他竞争的生产大队听了去,松花生产大队绝对成别人的笑柄。
李创业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他不屑于跟纪红彩这般妇人争辩,于是将眼神转移到了副队长纪军的头上,面露不满。
纪军最近私底下动作很多,大概是生产大队新一轮选举的时间快到了,既要抱住副队长的职位,又想趁机看看有没有机会往上爬。
李创业心下不快,声音都冷了许多:“这段日子县里随时都有可能会有官员下乡巡查,怎么,你们纪家是想去报纸上丢脸吗?”
纪家的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如果真的被领导下乡巡查到,虐待儿童,上报纸都是轻的了。
纪军虽然作为副队长,因为平时在生产大队里名声很好的缘故,私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比起大队长来半点不差的。
可今天闹出这事,他被李创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批评,一张脸上青白交加,说不出什么来,只能卑微地点头哈腰,保证会尽快处理好自己家里的事情,不会给生产大队,给组织上丢半点颜面。
有了李创业的插手,纪家众人哪里还敢对纪榕做什么,纪军甚至口头上对纪榕认了句错,这才让别人的议论声停歇下来。
但几个人的心里,都恨上了纪榕。
卫生所过来的医生很快检查完了纪进宝的身体,得出的结论是:“马蜂蛰的刺,小孩子年纪太小了,最好住院观察一下。”
又是住院,纪红彩只觉得眼前一黑,已经进了口袋里的钱又要哗啦啦往外跑的声音。
但是她能晕吗?面前的就是个医生,你要是倒下去分分钟人家还能给她救回来。
跟着医生过来的小护士已经按照医生的吩咐给纪进宝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看到纪红彩的那副神情,赶忙憋住笑。
小护士正是上次纪榕夜晚去医院时碰到的那个,隔天去医院没有见到纪榕时还遗憾得不得了。
谁能想到再这种情况下再遇见呢?小护士看了看满脸惊恐好像还没从害怕中回过神来的小团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团子是个好团子,就是命不好,摊上这么个奶奶。
纪葎搭了大清早的顺风车,晃晃荡荡了好半天才抵达纪老二干活的工厂,这是一家鞋厂,地方比较偏僻,是由政府规划开办的,规模不小。
因为工厂里的人在上着工,像纪葎这种外来人员是不允许进入的。
纪葎就站在门外等待,脑海中有印象这一年二哥的岗位调了薪,一个月有四十块钱左右的工资,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只是没多久自己去了北京,就没再留意这边的情况了。
通过播报员将消息传递给了纪二,纪葎等了没一会儿,人就出来了。
纪老二原名纪民,比纪葎大三岁,穿着深蓝色的民工制服,戴着一顶同样颜色的布帽,大概因为长期呆在工厂里的缘故,皮肤还算白。
纪民一走出来就笑着伸手要去揽纪葎的肩,嘴上问道:“三弟,今天怎么是你过来?”
纪葎微微侧了一下身子,躲开纪民的手,声音冷淡:“我有空。”
一段时间不见,三弟脾气见长啊。
纪民在心里嘟囔了一句,面上打着笑场:“难得来一次,走,带你去屋里喝杯茶。”
这年代招呼人大多都是喝水,如果哪家有茶叶那绝对算得上是精贵人了。
纪葎有些诧异,但他对这事不感兴趣,反而问起了纪民要回家的事情,“二哥怎么突然要回家?”
在纪家,三兄弟除了一人一间房外,还分有配套的被褥,纪民当初过来鞋厂,是几乎把所有家当都搬过来的,这就导致纪家那边属于他的屋子空空落落,只能每次回家都叫兄弟过来帮忙拿点东西。
纪葎本来以为这次也是一样。
但他注意到纪民的笑容僵了一下,虽然只是转瞬,也让纪葎在心里猜测着纪民也许在鞋厂这边遇到了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