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耐心地等待在窗帘后面,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余世华的卧室。触目所及一本书都看不到,想必衣柜里也不会有书。我简直都无法想象他以前的人生是怎么度过的,他难道不会空虚到崩溃的吗?
正考虑着这么严肃的问题,我余光瞥到窗外突然反射了一道光,是从围墙外面传过来的。
好的,我的援兵到了。
人,是一种社会性动物,人,贵在懂得团结合作,我,永远都不是孤单的。
跛叔敲了敲门,问:“清清,可以了吗?”
我走过去,拉开门,不着痕迹地挡在门口,说:“我想再多待会儿。”
跛叔的表情很复杂,看起来像是想说“余世华他就是暂时被扣又不是被枪毙了,你别一副对象死了的样子”,又像是想说“你最好接下来几个月都待在这里面别出门,省得我还要动手”。
最终他说:“行吧。”
我说:“再给我半个小时。”
我把门再次关上反锁,再在窗帘后面等了十分钟,小纪出现在了院子里。
他抬头看我,朝我比了个OK的手势,又低头朝狗做了个你敢出声我就敢今晚吃火锅的复杂手势。
过程无需累述,反正就是在小纪的帮助下我爬窗户经树再翻墙,最终成功落入了成锦程的怀抱。
百感交集,我们一家三口应该拍一张照发给余世华看,让他知道由于他擅自脱离群众,群众团队里已经没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但如果他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愿意写一万五千字真诚检讨的话,我们仨考虑一下让他归队,主要是我考虑一下,因为我是队长。
虽然这俩队友好像以前是他的队友,但总之现在被我临时征用了,那就是我的了,没打算还。
成锦程一边开车一边问:“到底怎么了?又是绑架又是坐牢,你们到底干什么了?”
事到如今,我只好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成锦程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事儿有点复杂,你让我反应一下啊。”
我说:“好。”
趁着成锦程反应的时候,坐在后座的小纪扒着椅背问我: “那现在怎么办?”
我问他:“你想不想你大哥平安出来?”
他用“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废话”的眼神看着我。
我又问:“警察找过苗苗了吧?”
小纪说:“找过了,只问了芯片的事。”
我说:“这次是连累她了,不过没什么问题,她本身知道的信息很少,哪边也都不会对她动手,没什么意义。”
小纪说:“嗯,这个我知道。那我们怎么救大哥?”
我问:“如果我说要救你大哥就要把你大哥他爸送进去呢?”
小纪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开车的成锦程,还是对我说:“荣少,我这么说你别生气啊。大哥那脾气你知道的,你就不能放过牧爷他们这一回吗?真的没必要搞成这样,就为了一个外人,真的没必要,外头得怎么说你啊?不为别的,那是大哥他爸他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成锦程接了一句:“不近人情。”
我看一眼成锦程:“谢谢你啊。”
成锦程目不斜视地继续开车:“不谢。不过我其实觉得他说得也没错。当然我不了解你们的内情,可能有内情吧,但不管怎么讲,这事儿的立场我当然跟你一样,但就是不该你做。我这么做是正确的,你这样做,就是你的不正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而且很可能以我的身份这么做都还不算正确。你明白吗?”
当然明白,全都是因为余世华夹在了中间。如果是我室友这么搞都很正常,因为他跟余世华没什么感情,别人会说他是为了正义,会为了他主持公道帮助法律将真凶绳之于法而赞扬他。但我这么做,实际上不会有太多人称赞我大义灭亲,他们只会说我脑子有病,说我是冷血动物,说我没人性。
但人性是什么呢?
远近亲疏?亲疏有别?从众?做其他人觉得所谓的“正常”、而你知道那是错的不正常的事情?
我想说的是,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矛盾的,它由无数的矛盾组成,并且在矛盾的推动下发展,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再直接一点说,就是这一次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都不会听劝。
因为我再怎么对这个社会持以悲观的态度,也必须要积极地去面对它。
只要此心光明。
我在心里发表了一篇小论文,然后沉着内敛地对成锦程说:“哦。”
车子里面再度陷入沉寂,我低头按着手机,突然听到成锦程“喂”了一声,车子就紧急刹车了,把我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