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不顾我的挽留,坚决地走了。我感觉自己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不值得信任的渣男,一三五出轨二四六打我星期天还他妈有脸说他仍然深沉地爱着我的那种渣。
发小特别担心,在我眼前晃了又晃:“你没事吧?你是不是晕血?我操!你早上还没吃东西的!”说完就招呼旁边小弟去买早饭。
我摇摇头:“我没事,不晕血,肚子也不饿。”
跛叔也在一边担心地说:“你脸都白成这样了,真没事?”
我说:“昨晚我就睡了两三个小时,睡眠不足而已。”
跛叔说:“那你去隔壁躺会儿。”
我说:“跛叔,把我爸送正经医院吧。”
跛叔一愣,随即坐到我另一边安慰我:“你不要急,大哥没事的,以前他也在这里治过,这不都好好儿的吗?这里医生不比大医院的差,都是道上混出来的,对这种伤反而比医院里要有经验多了。”
我说:“再有经验,东西也没大医院齐。万一他输我的血出问题了怎么办?跛叔,这样风险很大。”
跛叔哄孩子似的:“乔医生说了没事,他会拿辐照什么的处理,而且发病率很低,就百分之一。清清,你知道的,大哥这个伤去医院里那就是等着百分之百被查的后果。”
我平静地说:“我知道。但我爸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二三十岁的他了,他今年四十二岁了,他不年轻了,二十岁能撑过去的事情不一定四十岁还能撑过去。”
跛叔一时没接话,坐在我旁边沉默。
余世华赶紧搂着我肩膀拍了拍,说:“正在做手术你也不能强行把人给送医院吧。清清你休息会儿,别想那么多,敬叔还那么年轻你别整天说他老,没事的,真没事。”
我特别想说,有事了你又不能赔我一个爸。
但我没说。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最好杜绝一切不是非得要说的话,因为很容易就说出伤人伤己的话。余世华是好意,我不能不知好歹。
很快那个小弟就买了早饭回来,余世华非得让我吃,我就意思意思吃两口,实在也吃不下更多了,再吃下去我怕我吐一地还得耽误护士出来打扫。
余世华也没吃早饭,可能是饿狠了,见我不吃了就直接就着我吃剩下的吃。
我默默地看了他两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不能多说话的时候我想说的话就特别多,还特别矫情。我好想对余世华说你他妈别想着搞我了行吗,你那天晚上说的没错,我就是因为你是混混所以拒绝你的。我生下来就是我妈我爸的儿子,这没得选,我跟你从小玩到大,这也已经是既定事实没得避免。但我不想一辈子在这趟浑水里越搅越深,我特别功利,我不喜欢醉生梦死只争朝夕,我不想好端端的莫名其妙就家破人亡。
但他有一点说错了,我不是条子控,相反,我特别怕条子。小时候去同学家里玩,同学家长吓唬小孩总喜欢说要喊警察抓人。我同学知道这是吓唬他的,笑嘻嘻说警察叔叔是好人不抓他。但我怕,我家里人从不这么吓唬我,因为警察抓坏人,我全家都是坏人,谁要这么吓唬我我就真会信,我心虚,一旦我看到条子却来不及跑路,我就恨不得干脆扑上去抱住大腿喊爸爸你放过我全家吧。
我盯着余世华看了半天,在心里把这些话都过滤了一道,滤完了没一句能说的。我如果把这些话跟他说了,怕他会脑子一抽怜爱我到不可自拔,那就很可怕了,谁知道他的小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反正肯定是跟我脑袋里的东西不一样。
可是我也不能把这些话告诉其他人,我肯定不能没事告诉我那群单纯小海豚们我爸是大佬;道上我能交心的更不多了,同龄人死到现在就剩余世华一个。我就把这些话对齐轩说过,后来他失踪,我就彻底安静如鸡了。
我想了想,又移开目光去看阿bo。
阿bo靠在对面的墙上,脸色还是有点担忧的。他可能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侧头朝我看了眼。
我俩对视了会儿,他又移开了目光。他心理素质真好,一点心虚也没露。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门终于打开了,医生走出来,朝跛叔做了个手势。我感觉跛叔一下子放松下来了,其实他也很紧张,刚才都是为了我才撑着。
我站起身想去看我爸,余世华赶紧搀着我。他真的是电视看太多了,我虽然整个人都还有点懵,但不至于那么戏剧化地扑街。
护士们推着我爸出来,说还在麻醉中,过了这阵子就行了。阿bo跟跛叔赶紧跟着一路去了,黄奇偷偷看了我一眼,对我使了个眼色,让我支开余世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