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沉默。
千九似乎有点不耐烦,“所以兰毓川不甘心,诅咒你生生世世活不过三十岁?”
迟亦垂着头,没有回答。
千九猛地站起来,“我在问你话!”
“是。”声音十分平静。
看完《为帝》的初稿,势必是什么都知道了。
迟亦低着头,手放在馒头身上,假装云淡风轻。
她不想让千九知道这些事,真的非常非常不想。
“你是不是……”千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以前就喜欢我?”
迟亦浑身触电般的颤了一下。
泪闸关不住,砸在她自己手背上,溅出一朵朵水花。
“是。”她哽咽着。
千九眼眶一瞬间红起来,“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迟亦没回答。
千九闭了闭眼,右手紧紧攥着拳头,敛起情绪,沉着嗓音,“从那道作废的圣旨开始,你就在想着怎么把我摘出去,是不是?”
——那道废储君的圣旨,是千九在御书房自己找到的,迟亦藏的很好,字也写的很漂亮。
偏偏被千九自己找到了,那时她才十二岁,当即傻瓜一样哭着求迟亦别赶她走。
迟亦拗不过她,作废了那道圣旨。
现在千九还依稀记得圣旨上的内容——放出宫闱,赐金矿一座,恢复白身,永不得入仕。
迟亦沉默着,低低应了个“是”。
她喉咙哽住,几乎说不出话。
那时倘若她再狠点心,千九也不至于是那个下场。
“你可真是爱我。”千九意味不明地笑笑,眼神死死盯着迟亦,声音不自觉带着颤音,“如果我不问你,你是不是永远也不打算告诉我?”
迟亦垂着眸子,默认了。
千九站着,偏开头,眼眶迅速泛红,她吸了口气,眼泪倏地落下来。千九不想哭, 可眼泪忍不住。
她在门诊大厅坐到第二天早上,丢掉花瘸着脚回到这个家。
房子一片狼藉,她溜完狗回来遇到张阿姨。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平静, 一点点收拾干净迟亦的卧室, 一点点整理线索。
千九不敢在外人面前哭, 等张阿姨走了,她才抱着馒头, 号啕大哭。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一步一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她又无比明白,只要那个人还是迟亦,事情就一定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女帝深思熟虑, 绝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就算跟她两情相悦,她也绝不会跟她同舟共济。
因为她是迟亦, 她会运筹帷幄, 她可以喜欢千九,但她充满坎坷的路上, 不会带上千九。
千九一边哭一边劝自己:千九,不要哭,你是天御国的储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可她偏偏做不到。
如果她不是那么没用, 迟亦也不会什么都瞒着她。
千九抬手擦掉眼泪,回头看着迟亦。
“你是觉得,现在还活着, 又可以再争取一下了,是不是?”
迟亦哭的停不住,没有回她。
千九蹲下来, 捧起她的脸,“你以前从来没哭过。”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
哭起来有别样的美感,哭得人心里揪疼。
迟亦眉心微蹙,撇开了千九的手。
泪止不住,她也不想止住。
嗓音哽塞,她没说话。
千九轻轻呼了口气,压回泪意。
“如果咱们都能坦诚一点,或许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迟亦愣了一下。
——不会的。不会坦诚,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千九伸手擦她脸上的泪珠,“我喜欢你,你也知道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但你不敢让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姑姑,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可你却怕连累我,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
千九停了一下,似乎说不下去,但她过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只是命运如此,怪不得你我。”
千九平静的说着这些话,迟亦很绝望。
千九还喜欢她,她可以肯定。但千九,大抵是不会再接受这样的她了。千九喜欢的是那个为她着想,尊重她意愿,给她自由发展的女帝,而不是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迟亦。
迟亦的泪还是停不下来,她有无尽的委屈,但她的委屈不想强加在千九身上。
“你要走吗?”除了勾引千九的时候,她难得这么软。
她头很痛,她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
“我想我们该冷静一下。”千九眼神很真挚,带着薄茧的手在她脸上的动作轻柔无比,“成年人的感情不应该只有这些无谓的纠缠,我们该放手的时候就该放手,就像你当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