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重谢,只是几张契券:那是安府已经办好迁出手续,并帮安然独立立户的户籍册,并一张婚书,和一张已经销注的身契。
在户籍册上,安然是户主,这一点,问凝不奇怪。奇怪的是第二页上,便是问凝的户籍页,上面清清楚楚写明白了,她跟户主的关系:她是他的妾。
销注的身契表明,安府已经把问凝放身从良了。
那婚书又表明,在安府把安然和问凝逐出家门之前,安府就已经把这桩纳妾婚姻到官府进行过报备登记。
一个平民女子嫁人为妾,并到官府进行过婚姻报备登记,问凝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安然的贵妾。
贵妾的身份虽然不如正妻,但是,是官府认可的婚姻关系,会受到大唐律例保护,贵妾不可以被随意打骂,变卖,送人。
问凝接过这几张契券,飞快地瞥了几眼,就收了起来,她一点不想让人知道。对于方太太说送就送的重谢,问凝完全不觉得惊喜,倒有几分满心不是滋味。
从小通房一步登天成为贵妾,是那些想攀高枝的小丫头们的梦想,可是,这梦想,如今已经不是问凝的梦想了。问凝更想跟安然保持距离,做朋友,做助手。
问凝把安然的户籍册子还有婚书身契一起装进了装着商铺契据的小木匣子里,然后放进了她的小衣奁里,还在小衣奁外加了把小铜锁。最后把加了小铜锁的小衣奁放进衣箱里。
问凝在寄园里并没有像在清如院里那样晚晚歇在安然房中,她在后进厢房里有一间属于她的房间。安然则住在外进,平时都由凡一和木尘两个随身伺候。
虽然安然骤然之间被赶出了安家,着实让寄园众人慌张惊恐了一阵子,不过有梁小峰出面,很好地安抚了大家的情绪,又有问凝不动声色地支撑起寄园的琐碎杂事,以及金钱帐务,使得寄园众人情绪平静平稳地渡过了这段时间。
不管怎么说,安然在离开了安府后,勉强算自立了。
对于寄园众人将来的出路,安然显然从来没有考虑过,他就想着,几年以后能够重回安府,只要在寄园熬过这几年艰苦日子就好了。寄园只是他在安府外的一个创作基地罢了。
梁小峰虽然在寄园也有一间住房,但他有自己的家,他也不好意思把手伸得太长,不太好多管寄园的事。
作为寄园户主的阿辰,他一门心思追随安然,醉心于琵琶技艺的精进突破,更醉心于新曲子的谱写,这一点,倒跟安然兴趣相投。
但阿辰显然不是个会过日子的人,更是一个不会照顾别人的户主,他只满足于现状,对未来从来没有规划和打算。
只有问凝,她从不曾把自己当成安然的贵妾,只等着重回安府,妾随夫贵,坐享荣华。
问凝觉得,她更应该算是寄园众人中的一员,是属于回不了安府的人。因此,她要抓紧机会,为寄园众人谋一条安身立命的出路。
问凝第一条措施,就是把凡一和木尘两个送去那间商铺里做学徒,一则,问凝可以更加随时真实地掌握商铺的买卖经营情况,二则,让这两个在商铺里学习一些商铺经营管理的本事,以便将来自己发展。
问凝的第二条措施,就是停了所有人的月例银子,改发佣金。问凝没有再给丫头们分等级,觉得大家都是良籍平民,都是“投奔”容辰的远房亲戚,身份应该是一样的。
月例银子是主家发给卖身在主家的奴婢们的银子。这笔银子可发可不发,是主家对奴婢们的恩赐。问凝觉得他们现在都是良籍平民,并不是卖身给安然的奴婢,安然使用他们,就该支付相应的佣金。
虽然凡一木尘抚菡巧儿碟儿五人是安然花了大价钱托人把他们赎买出来的,但是,报恩归报恩,关系要理清。
问凝没有独断专行,在实施自己的措施前,都有向安然请示。安然听了,浑不在意:“问凝,随你吧,管家这回事,你比我在行。”
就在安府把安然从安家赶出去,令安然心情十分低落的时候,安然在小较场跳的那支《旗舞》,却在洛城传扬开来。
所有看过安然那场舞蹈的观众都赞不绝口,说从来没见过如此威武雄壮,气势磅礡,激情澎湃的壮行舞。还纷纷感叹,只怕这舞此生再难一见。
特定的场合,表现特定的舞蹈,才能相得益彰。如果把壮行舞搬到达官贵人们的宴饮上,先不说有没有那么大的场地给安然挥洒,单是舞蹈氛围跟宴饮气氛就很不相符,影响大家的情绪。
那首《男儿当自强》也以惊人的速度,飞快地在洛城传播开来,传播速度远远超过了《水中花》。在这个没有网络的时代,那样快的传播速度,真令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