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尽艰辛磨难,身边的人也来来去去,改换了不少,安然庆幸,容问凝还在自己身边,更庆幸,容问凝竟能懂得他的心思,没像木尘那样,以为他为了一个官身。
安然可以不在意别人误解他的用意,可有个人能理解他,懂得他,还是令安然心头感受到一阵温暖,他对她说:“谢谢。”
谢谢你知我。
安然是获得大赦,正大光明回来的,没有瞒着消息,还在各大伎坊,瓦肆进进出出。于是,壬寅榜花魁公子大赦回京的消息,很快就在洛城中传开了。
不过,大家关注讨论的重点是,落难五年的花魁公子,在那战火纷飞的边境小城里充军打杂干苦力,不知把人磨成什么样子?更不知还能不能重拾往昔风华?许多人都猜测,这人无声无息地溜达回来,只怕是毁了吧?
这些年梁小峰升任了太乐署署令,安然要以良籍平民的身份再次报名参加考花榜的事,都不用安然出面,梁小峰吩咐一句,底下人立即屁颠屁颠都给办妥了。
只是不知道这消息,怎么就泄漏了出去,壬寅花榜的花魁公子,充军归来,准备重考花榜。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就闹得沸沸腾腾,这个消息至少传递出一个信息:当年的花魁公子还敢报名重考花榜,那就说明他没有废,没有残,没有毁!这一届的考花榜会很有看点!
且说,这日,安然在瓦肆里逛了一天,想相看一个有记曲谱曲才能的乐伎,以替代阿辰的作用,在安然身边,这样的人,不可或缺。
只是一无所获,安然有点垂头丧气地回到寄园,便见门口,停了辆很是奢华金贵,饰以宝盖流苏的四马拉挽的马车,便是一怔。
普通平民,只得一马拉挽,官宦人家才能用两马拉挽,四马拉挽,连侯府都没有资格用,得是王爵啊!而且,四马拉挽的车,不叫马车,叫舆驾。
哪里钻出来的王爷,降尊迂贵地来他这平民人家拜访?该不会……是锦奾郡主……吧?
安然一回来,各种应酬多,东方明敬没来看望他,安然既不想见到郡主,又对郡马有愧,便借口没时间,也没去拜访这位东方郡马。
安然这么一想,有点不安,便问守着舆驾的下人,是哪家贵人来访。那下人很是恭谨地请安然进门,并不多话。
安然一进门就见自家寄园的人,还有夏古琴和几个来排练的乐伎,都恭恭敬敬地侍立着,一个青年男子姿态慵懒地坐在寄园外进的客厅上,摆弄着手里的素面摺扇,他虽神情闲适轻松,身上却流露出一股不怒而威的尊贵气势来。
在青年的旁边,凝身端坐着一个颔首女子,容颜昳丽绝美,服饰华贵精致,只那神情略有些黯淡。
安然一眼就认出来了:竟然是睿王世子李子实和自己的妹子安浅秋!
小妹子不是出嫁了吗?不在夫家呆着?这两个人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怎么会一同出现在他的寄园里?
不对!小妹子嫁人了,安然只听说嫁了个很是尊贵的好人家,看安浅秋能够坐在李子实身边的样子,难道安浅秋嫁的……竟是李子实!
李子实那混蛋,算什么好人家?!他家小妹子,清清白白,风华绝代如清莲幽兰一般的人物,怎么能零落进李子实那口烂泥塘里?
这特么是谁作的筏?谁作的主?眼睛都瞎了?
这都不能叫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而是插进了硫酸里!人家牛粪,好歹还能给鲜花提供点养份,硫酸只会恶狠狠地把鲜花腐蚀!消融!!吞噬掉!!!
安然被自己心头生出来的想法惊吓住了,也替妹子心痛不已,呆呆地看着小客厅的两人,一时没有反应。
倒是李子实跟安浅秋看到安然进来,一起起身向安然迎来。李子实远远就抬手相揖,笑道:“子慕,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怎地这么些日子,也不说给我递个信儿?还是阿秋跟我说起,闹着要来看你……”
安浅秋本来稍稍落后在李子实身侧,快到安然身前时,她急行两步,身形越过李子实,手臂刚一抬起,似想给安然一个拥抱。跟五哥哥分别五年,自己又出嫁了,有满肚子的话想跟五哥哥说,心情激荡,满拟要像以前那样,抱着五哥哥好好哭一通。
却不想,安浅秋这手臂刚一抬起来,便感觉被什么东西在后腰轻轻捅了一下,她顿时惊觉,她已是人妇了,再是亲兄妹,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也是于礼不合,那手臂硬生生舞出一个大圈子,复又垂下,朝安然蹲了蹲,变成了个仪态甚是夸张可笑的福礼,道:“五哥哥安好。”只这一句问候里,微微带着哽咽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