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不见晚不见。”周予白声音又低又狠。
“她一个人在国外独居,才知道有我这个人的存在,病得很厉害了,心愿就是最后见我一面。”乔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跟周予白说她的家世。
但她并没有撒谎,这一些也都是沈毓告诉她的。
不止沈毓,几天前姨奶奶在病房跟她打了视频电话,老人出国几十年,穿着打扮很西方化,但乡音仍旧难改。
看到她仿佛很难以置信,不停摸着屏幕,不停地说:“早点告诉我就好了,早点知道还有你就好了。”
人快要走到尽头,亲情总是最难割舍。
乔咿看着老人枯皱的脸上淌满了泪,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以为这世上自己所剩的家人并不多的。
姨奶奶并不是乔松柏的母亲,而是他过世母亲的妹妹。
所以一直以来,联系并不多。
然而周予白并没有心情跟她讨论老人弥留之际对亲情的渴望,他甚至不相信真有姨奶奶这样一个人。
他气道:“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把你领出国,我费尽心思都没法把你拐到手,乔咿,你到底是跟我装傻,还是真傻?”
乔咿莫名其妙挨了一通训,心里很憋屈,想要扳回一城地道:“我有私心的。”
周予白不解。
乔咿咬了咬嘴唇:“姨奶奶看到我,就说我很像……她。”
周予白:“像谁?”
“季菲。”
风吹落了汗,地上的冰棍引来了一群小蚂蚁。
停了停,乔咿轻声说:“她是我妈妈。”
老人无意的一句感慨,刺进了乔咿的心里。
从小,外公和小姨都很少在她面前提起妈妈。到桦市,除了沈毓骂她是私生子时会偶尔提起,但那前缀,也总是会贴上“小三”这样的字眼。
到如今,除了她心里,好像再没人会动感情地提起“季菲”这个名字。
姨奶奶的出现,勾起了乔咿深掩地探知欲望。
周予白听罢,再也受不住了,他弯下身子,跟她对视。他想用自己平静的目光,给她带来安定,让她听到后面的话,不至于受到太大的打击。
他说:“乔咿,我出现在这里,是来找你的。”
乔咿的表情还是懵懂的,但隐约已经有了警惕。
“乔岚生病了。”周予白尽可能地简略用字,“乔家想让你给她捐肝。”
以周予白的判断,他很肯定,在这一点上,萧祈不会撒谎。
乔咿听完并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震惊的表情,她陷入茫然的回忆里。
这段时间沈毓对她的态度是很反常,经常给她打电话,找很多理由约她见面,再甚至找到她工作的地方。
乔咿只是一味的拒绝,没有,也不肯再去深想这背后的缘由。
她不熟悉这种复杂家庭关系的处理,在那年和周予白分手后,她更是抗拒面对乔家。
但现在看来,是她潜意识害怕揭开那层伪装的面具。
那次去乔家吃饭,她便觉得乔岚妆很重,如果仔细观察,粉底下她的肌肤有病态的黄。
乔岚吃饭也没胃口,挑挑拣拣几乎没吃东西。
而沈毓总是满眼心疼地对待她。
那是来自于母亲的殚精竭虑。
乔咿没跟母亲相处过,没能敏感地觉察到。
她反倒是觉得沈毓对自己格外得好,询问她作息饮食,问她有没有抽烟喝酒,还给她塞了一袋子保健药。
现在最盼着她身体健康的,应该就是沈毓了吧。
乔咿浑身像尽在冰里,凉透了。
周予白叫了好几声,她才回了神。
“现在事情具体情况我还没搞清楚,但我敢说。”周予白喉结上下滑动,道,“他们带你出国,并不是为了见姨奶奶。”
“那是为了什么?”乔咿问。
周予白如鲠在喉,无法说出来。
半晌乔咿像是懂了,静静点点头。
她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别人告诉我的。”周予白不知道她还能承受多少。
这样一个简单的女孩,要去明白,那些善意,都是利用。
乔咿换了一个问法:“你来是为了拦下我,不让我出国吗?”
这个问题让周予白发现自己已经乱了方寸,忘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乔咿,你为什么自己在这里?”
“我和沈阿姨一起来的,但是我觉得有点奇怪,所以刚才偷偷跑了。”乔咿一遍遍扯着手指,她有点讲不清楚缘由。
周予白牵住了她的手:“你要掐就掐我的手。”
乔咿鼻子发酸,小声说:“今天早上沈阿姨很早就去接我,她说自己手机忘充电了,用我的跟国外打个电话。打完她不小心把我的手机掉进水池里,弄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