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为姓_作者:杳杳一言(36)

2020-12-10 杳杳一言 he 年上

秦问松坐在轮椅上,满脸病容,声音听起来很苍老,像一棵快要枯死的树,可他每次提及秦屹,却像突然有了力气,“你嘴上不说,但爷爷知道,你这三年过得不开心,现在秦屹回来——”

“没有不开心,”秦许罕见地抢白,像急于证明什么,“挺开心的,我本来就不是那种心情起伏很大的人,但我心里是开心点,这三年您对我这么照顾,我特别感动,爷爷,您不用自责,我没什么好遗憾的。”

“你不怪他当年丢下你?”

秦许的喉咙蓦然生出刺痛感,几秒之后才说:“小叔他本来也没有抚养我的义务,是我赖在他家不走,成了他的负累,我怎么还能怪他?”

“那你怪你爸妈么?”

秦许一愣,下意识摇头却又停住,他压着情绪,说:“爷爷,我累了。”

一整个晚上,他都在说假话。

秦问松点了点头,“累了就去睡觉吧,小陈,他手不方便,你去帮他洗漱。”

陈姨说好,陪着秦许上楼了,秦问松在后面说:“明天一早我带你去陈医生那边,今晚就先将就一下。”

“好。”

秦许刷牙洗脸结束,澡也没力气洗了,他躺到床上,一闭眼满脑子都是秦屹。

秦屹抱着他说的那些话,太温柔了,让秦许毫无抵抗力。秦屹其实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且不说秦问松和秦楷,就从他公司的那些员工对他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秦屹是一个很冷漠的人。

可秦屹在秦许面前,几乎没有冷过脸,即使有过,他也很快就过来哄了。

他说过,他看秦许可爱,所以把他从老宅偷出来。那他又是因为什么,在三年前把秦许丢回去了呢?秦许不懂,这件事曾经让他一想到就崩溃,现在却已变成心口的一道疤,很碍眼却没有痛感。

他今晚应该表现得很好,没有在秦屹面前哭。

如果秦屹同情心泛滥,看他可怜,又把他带回家,那他是不是还要再经历一遍得而复失的痛苦?

秦许最后悔的事,就是十二岁那年跳进秦屹的怀里,吃了秦屹给的糖,往后再也吃不了苦。

他擦了眼泪,用完好的胳膊掀起被子把自己裹住,正要进入睡眠状态时,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让他猛然惊醒。

月湾的别墅!

秦屹今晚要是回去,岂不是会知道他经常回去还打扫……他下午装的冷淡不都通通成了笑话?

秦许一展开想象,立马尴尬到脚趾扣床板,胳膊也不痛了,睡前伤感全部飞走,他再也睡不着了。

万语千言汇成一句——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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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秦屹也没睡好。

他就躺在秦许原先住的房间,盖着秦许的被子枕着秦屹的枕头,床头灯开到最低档,落地窗帘被全部拉开。

凌晨三点,他依旧睡不着,于是披了件厚衣,推开阳台门,走到半圆形的露天阳台上。

今年没怎么下雪,空气又冷又干,秦屹一推门就打了个寒颤,余光里看到阳台角落的藤编秋千上有一本书,他走过去,拿起来,发现是阿尔贝?加缪的《局外人》。

秦屹起先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他放下书,走到阳台边,头顶一轮明月,不似当年圆润,残缺混浊了些。

当年他还在楼下的雪地里抽了根烟,然后朝秦许招招手,秦许就飞奔到他怀里,嗲嗲地讨好地说:我给小叔暖一暖。

物是人非,秦屹第一次清晰地感知到这个词的力量,太苍凉了,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他今年三十三了,前十五年在和他歇斯底里的母亲抗衡,后十五年用来摆脱他自私无赖的父兄,又一个人在国外茫然过了三年,现在想想,竟没有一天是为自己活的。

他只想一想,就觉得浑身发凉。

夜深露重,秦屹自觉身体吃不消,返身时顺带拿上那本书,一起回了房。

秦许被秦问松带到一家私人医院,是秦问松经常做检查的地方,主治医生姓陈,看起来和秦问松是至交,秦问松一进门就把秦许拉到陈医生面前,紧张地说明情况。

“老陈啊,小许他才十八,要是右胳膊不能动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你得给我百分之百的结果。”

秦许本来一点都不担心,听这话倒生出些后怕来。

陈医生给秦许做了几项检查,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没有大碍。

“没有伤到重要神经,不会影响以后的活动,连石膏都不用打,在家好好休养就行。”

秦问松不相信地问:“你确定?”

陈医生扶了下眼镜,点头道:“确定,小许,我给你重新开了两种药,内服加外敷,见效肯定比一般的药来得快,一个月后来复诊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