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留白感叹想在这里居住,管平安侧目问:“不是故乡也好?”
苏留白听了就哈哈一笑,“现在的人有几个还记的故乡的模样?再说,只要心里快活,哪都是故乡。”
管平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三人这样闲逛,看着流水人家,竟也走了大半个镇,午餐找了一家特色餐馆,简单地吃了些。
吃完饭,管平安忽然问父子二人,“你们有没有什么心愿?”
苏留白一怔,说要好好想想,苏念乐眉都没抬,直接回:“没有。”
管平安就有些失望地催促二人好好想想。
苏留白于是说,“陪我看场日落吧。”
管平安想起童话中小王子最爱的日落,心头微酸,笑着点头。
三人找好了一处绝妙的地方,在一座拱桥之上,午后阳光炙热,他们先是躲在桥下的影子里,后来无处躲藏,苏留白建议先离开,可管平安不肯,于是他们转而守在桥上。
管平安知道,太阳越是炽烈,越是接近尾声。
她心里说,该来得及。
日落的朝霞像蒸腾的火光,冲天而起,猛烈而夺目,三人少有地,专注地,只为一场日落守候。
当他们的影子被照的越来越歪斜,当夜幕的起始快要来临,当三人心满意足地对此感到充实快乐时,人们听见远处传来的警笛声。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苏留白黯然的目光对管平安对视,管平安歪头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苏留白,我爱你,这个答案我花了整整十年的大好时光,它们一去不返了。”
苏留白红了眼眶,将她的手死死握住,柔声说:“没关系,我们还有一辈子。”
陆光背对着苏念乐给管平安戴上手铐的时候,问她“值得么”,
管平安笑:“你指的是自己我为什么杀人?为什么在他的婚礼上自白?又或者为什么逃走后主动投案”
陆光挑眉,“什么都是。”
管平安回首看着苏留白轻轻一笑,他在人群里一直看着自己。
管平安扭过头又去看陆光,正好他的视线也刚刚收回。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明白,失去他的人生和坐牢又有什么分别。”
坐在警车里,车窗被无数记者闻讯蜂拥拍打。管平安木然相对,失去了说话的热情。
对她的诉说饱含极大热情的,永远只有记者,他们像是钻着鸡蛋缝的苍蝇环绕在他们身边,管平安心里对苏家父子抱歉,她再一次让他们的无奈暴露在无情的都市。
这个瞬间永远让她愧疚。
警车从来时的路返回,管平安透过车窗看向两侧高耸摇曳的白杨,它们枝叶相依。永不分离。
不知过了多久,属于城市的寂闷躁动开始冲进车厢,管平安感到自己的呼吸渐渐费力,但她坐在原处,依然肩背挺直,纹丝不动,直到陆光说:“到了。”
她被带下车,虽已是深夜,但车外的燥热扑面而来,她心里感激着陆光的温柔,使自己没有丧失尊严地一步一步走进警局。
警局是栋十余层的建筑,灯火通明,四四方方,严丝合缝,她翻过惠丰建筑历史,整栋楼都是钟明强的手笔。
大门口仍旧是两颗白杨,从树下走过,能听见树的蝉鸣。
进了大门,向东转两个弯,上了电梯,宽敞的电梯在陆光及几名警察进入的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电梯在10层楼停下,她继续转了两个弯,被带进一间密闭的审讯室。
手铐被摘下,陆光让她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她依言照做,陆光摘下帽子放在桌上,顺便把手铐揣到怀里。
管平安诧异地看着他,陆光轻轻一笑,摊摊手:“舆论闹得太大,我连你杀了谁都还不知道,就接到命令逮捕你,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婚礼上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杀了人?”
管平安勾起嘴唇,埋头苦笑。
“真的。”
陆光眼神睿智而沉稳,他点头,“那么问题来了,你杀了谁?”
“汤姆。史密斯,美国纽约人,32岁,无业游民。
“为什么杀了他?”
或许是想到往事,管平安的眼珠剧烈地晃动了几圈,然后盯着桌上的灯发直。
“我为了报复,杀了他。”
对面的陆光明显一怔,他张着嘴,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然而他没有说话,而是从口袋里掏出包烟,递给她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