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岁月静好,他们都散落了人海,就此都漂泊无依。幸好彼岸不远。
音乐大赛的前一晚,张旭杰顶着乌云和骤雨闯进小屋,似乎带着某种不可告人的使命打量着管平安,管平安正洗完澡出来,被张旭杰狠狠的目光惊了一下。
苏留白热切地招呼他进来坐,苏念乐与他当然很熟,颠颠翻了一双拖鞋放在他脚下,他摸摸孩子的头,将外套挂在门边,和管平安擦身而过坐到了沙发上。
管平安自觉地回房换了身衣服,出来时发梢还滴着水,客厅那三人正小声说着什么,张旭杰又抬头看了她一眼,复转回目光看苏留白。
“你真要院长亲自来请你才肯回去?”
苏留白愣了一下,眼中对他十分谴责,张旭杰不在乎地冷冷笑道:“白羽已经走了一个月了,你那份辞职信搁在院长办公桌里不知道落了几层灰,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你这么做对得起谁呢?”
苏留白见不能阻止他,遂慢慢低下头,苦涩地说:“我让他失望透了。”
“男女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院长他还看的透,他既然说了不怪你就不会再提白羽的事,可你递上辞职信这件事是真伤了他的心,他对你的期待多大你不知道吗?”张旭杰叹了口气,继续劝:“回去吧留白。”
苏留白沁着头,半晌一声不吭,张旭杰便不再看他,盯住站在一旁的管平安说:“你也希望他那双握手术刀的手就此废掉?”
管平安眼中明显仓皇。
张旭杰一来一回看着他俩,恨铁不成钢地撂下一句“你们自己看着办。”走了。临走前对送他出门的苏念乐说:“你们家就你这么个好人。”
房门被用力关上,苏念乐背着手像个小老头慢吞吞往房间走。
良久,管平安坐到他旁边打开电视,调到新闻节目,发现关于明晚的比赛的加长报道,回顾了参赛内容,最后目光落在屏幕中姜尚武那张粗矿不羁的脸上。
“你看,尚武还是最适合站在舞台上。”
苏留白点了点头,脸被迫转向管平安,听她笑道:“我的老公呢,他还是站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最帅。”
苏留白欠身轻吻她眼角,“如你所愿。”
第二天,苏留白和苏念乐一同踏上最开始的轨迹,管平安看着两人逐渐拉长的距离,忽然就想起背道而驰四个字来。
去酒吧的路上需要坐七站公交车,路口依然有人神出鬼没地拍摄自己,她冲镜头扬手笑了笑,走进店里。
一直放在中央临时舞台的乐器一早已经拿去了电视台,裸露出地板的原始颜色,她被这瞬间的空旷惊的一颤,觉得自己太过慌张。
稀里糊涂地打扫着店里的卫生,她心里的慌乱越加清晰沉重,总觉得要有什么即将发生,但又不甚明了,最后,她泄气似的将抹布扔进水桶,穿上外套关上门,走了。
公交车真是一种神奇的交通工具,它好像无所不在,但你等车的时候又觉得它像头老牛,散漫的令人忿恨。上车的时候你身边可以环绕很多人,他们目光大都呆滞地望向窗外,有时也毫无焦距地看向车厢,总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空白。
又有时候,车厢会空旷的令人吃惊,你忐忑不安地坐在座位,总下意识看窗外的站牌,确认自己是否错过了自己的那一趟。
管平安知道自己的心情有些忽冷忽热,惴惴不安,总好像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但它什么发生,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自己完全不知情。
上一次经历这种心情的时候,还是两年以前。
两年前美国洛杉矶,她将自己放逐在爆裂的太阳下,身上只穿了一件泳衣,大片皮肤被晒红晒伤,她却懒得理。
琳达在她近乎毁容的前一刻匆匆赶到,欧洲人特有的白皮肤已经晒得赤红,她看见管平安的时候第一时间将伞支在她上方,管平安双目紧闭,睫毛轻轻抖动,琳达的急迫与她无干,她的迟疑也与她无关。
她大概是这世上最不靠谱的上司。
琳达没有说话,知道她不会理会,只是拎着的袋子里的东西让她感到窘迫和恐惧,她专注地思考怎么劝管平安改变主意,管平安这时却轻轻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珠像一块化不了的寒冰。
管平安动作很慢,带着与琳达小心翼翼截然不同的漫不经心,她示意琳达跟上自己,琳达在她身后迟疑了一瞬间,踩着高跟鞋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