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平安以一种毕海能够轻易接收到的威胁目光看向他,“你不是说没地停车?怎么又跟来了。”
毕海昂头挥手,只差没俯首弄姿,说:“哪儿是没地停车啊,我是怕车太贵,要是被刮到了人家赔不起。”
张旭杰脸上嘲讽的表情更甚,气极反笑了出来,“管小姐身价既然这么高,不如咱们换个更合身份的地方?”
管平安从容坐在苏留白对面,掏出陆凡拎着的公文包文件翻看起来,“他势力你就跟着无聊,不想吃就算了,省了苏留白一碗面。”
张旭杰看她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又要离开,但一想这岂不是坐实了自己是势利眼,与那个狗腿子同级?不成,他憋着气,决定忍辱负重。
胖老板娘端着个大盘子,盘里放着四碗热气腾腾面,分别放在每个人面前,管平安的视线突然从纸张中伸了出去,她伸手将毕海面前的面条推到苏留白碗边,毕海掐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
“这是干嘛?”他不满地问。
“这个称不上你的身价,别吃了。”她说着,挑着面送进嘴里。顺着她的动作,毕海狠狠吞了口吐沫。当即决定低头。两手上扬,求饶道:
“小人错了还不成。”
管平安不理会,苏留白将面推回他面前,“吃吧,等会而就不好了。”
毕海笑得见牙不见脸,“还是苏大夫体恤人,不像某人,给她跑断了腿,连口饭都不给,吝啬!”
吝啬之人冷冷一哼,正往碗里拼命加醋加辣,苏留白赶快制止,“你胃不好,少吃辣椒。”
管平安点头,手里动作不停,苏留白只好吧辣椒罐抢走,把她那碗猩红的面与自己的交换。管平安皱起眉与他对视,目光凶狠冰冷,苏留白也瞪大眼,眼里写满“不行”二字。
半晌,管平安垂下目光,找寻调料罐,苏留白又一手将它们收走,惹来管平安更凌厉的注视,这会他权当没看见,吃起那碗又酸又辣的面……
几人间的交流十分古怪,毕海的刻意亲密实则疏离,苏留白的沉默与坚持,管平安的冰冷与屈服。张旭杰心中感到困惑,静静看着管平安的动作,也不是十分明艳的女人,看多了竟也有几分味道。
豁然,管平安抬头,“你爱上我了?”
张旭杰差点被口水呛住,“谁,谁爱上你了,我想看清到底什么女人让这傻子魂不守舍的。”
“让他魂不守舍的是他自己的情感,原则上与其他人无关,与我无关。”管平安平淡地说。
“哼,女人都是天生的诡辩家。”
“张医生见到我会下意识产生负面情绪,然而我本人与你并没有实质性接触,不管你的情绪波动是因为什么,在我看来你并没有很好的掌控它,所以上述的话我认为同样适应于你。苏留白没有很好的与你沟通,所以今天实在不适合聚会,如果你认为他做的还不够,让他带你去下一摊吧,我吃好了,先走一步。”说着她扭头看苏留白,“擅自把孩子单独放在家里,你总是这么干的?
“他大了,没问题的。”苏留白说。
管平安踩着高跟鞋,与毕海重新走进夜的霓虹之中。
苏留白看着她的背影,对张旭杰说:“阿杰,她就算十恶不赦也是我命定的人,何况她只是个倔强的爱哭鬼。你当我是兄弟就要接纳她。”说完,他放下钱,追出门外。
“走走吧,不远。”苏留白在管平安背后叫道。
管平安往车门迈的腿停住,听他又说:“四月的夜晚,风最温柔。”
鬼使神差的,她答应下来。
“我不知道在商人眼里一个小时等于多少人民币,但如果你说出个数目,我倾家荡产也付给你。”
“在我这里,一个小时等于一个亿,欧元,你刷卡还是现金。”说着,管平安真的伸出手。
苏留白尴尬一笑,“只是个虚词,不要当真。”将手覆上她的,牢牢攥紧。
他们走在江边,江面的风吹来,果然温柔而妩媚。
管平安一手将头发顺到耳后,听他说道:“你知道在医院里每天面对最多的是什么,是死亡。”
管平安不知他要说什么,只好沉默,苏留白笑了笑,语气带着认真,“有一天我在手术台上,又送走一个亡魂,没办法,病情太重了,他死在麻醉之下,没有痛苦,没有意识,我知道这其实是最好的结果,但我却忽然感到一阵恐惧,如果有一天有让我在这样的情景下面对死亡,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再也看不见你,不能想你,不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