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文知楼前时,离两点还有一刻钟,但他并不焦灼,耐心等候。
不一会,远远走来个人,他认出是岑矜。
李雾朝女人走去,停到她跟前时,他飞速敛眼,回避着她视线。
岑矜手里拎着个全黑的纸袋,她把它勾于指间,悬空递给他。
李雾不知里面是什么,只能先接过来。
“有没有睡一觉?”
“有没有午睡?”
他们同时问对方。
岑矜最先破功,笑着昂头看他:“没有,我去附近商场给你买了个电子表。”
李雾讶然望向她。
“总不能考试上课还用手机看时间吧,”她轻描淡写:“刚好两千块钱,不收也得收了,因为是必需品。”
李雾有些恍神,因为女人眉目间的制胜光彩过于动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有着柔和的逆骨,不占上风绝不罢休。
他感觉自己在被她驯化,这种认知,散发着陌生而诱人的腥甜。
李雾的脸微微发烫,眼神也跟着烫起来。他喉间涌动一下,匆匆看向别处。
岑矜还沉浸在反败为胜的欣喜里:“不会又为这种事生气吧?”
李雾安静了会,回:“不气。”
“那最好不过,”她挎好包,下巴一点,示意他手里东西:“时间已经调好了,具体怎么用你回寝室了看说明书,我就不详说了,现在先去见你班主任。”
李雾思绪摇摆,被无形的线牵引,跟在岑矜身后,往楼里走。
未来老班是个面庞圆润的中年女人,教物理,已提前了解过李雾的个人信息。
真正见到本人之后,她判析的眼神里不乏同情。她跟李雾交待了不少事,还让他有问题的话就来办公室找她,她基本都在……
……
从总务处登记完校服尺码出来,岑矜起码感慨了十遍李雾太瘦。
她又成了絮絮叨叨的老妈子,少年缄口不言,任由她倾吐。
分别前,她临时增加新任务,叫李雾再胖十斤。
李雾肯首:“我争取。”
岑矜这才放心,又叮咛几句,才同他说再见。
目送女人离去,李雾回到寝室。
室友去上课了,宿舍里又只剩他一个。
他坐回书桌前,翻出袋子里的表盒,小心开盖将它取出。
一块近乎全黑的电子表,只有logo与数字是白色,表盘繁复,充满科技感。
李雾摩挲了下表带,抬手将它试戴到左手腕部。
注视良久,他扯下袖口,将它严严实实盖住。可之后,无论做什么动作,表身都突兀地抵在在皮肤上,难以忽略。
他有些不知所措,取出手机,点进通讯簿,又退回去,来来回回好多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末了才将表摘下,连同手机一起放进抽屉。
他抽出一本物理题册,心无旁骛写起来。
天色渐晚,暮日将云层染成赤橘。
李雾在稿纸上算算停停,聚精会神,如入无人之境。直到外面“邦”一声重响,李雾才如被球砸醒,从题册里抬起头来。
门外动静一瞬灌满耳朵,有球鞋擦地的细碎响动,还有男生间的嬉笑打闹。
下课了。
李雾不确定现下几点,拉开抽屉,里面两样设备似能感应到他,一同亮起。
李雾怔在原地,凉意顺着背脊攀爬而上。
一刹间,他惊觉,若非她慷慨赠予,他根本无法掌握这些时间。
他取出手表,将它重新扣回腕上。他又拿出手机,编辑许久,给岑矜发出一条短信:
“手表很好用,谢谢姐姐”。收到这条消息时,岑矜正坐在附近一间商场的美甲店里。
她已经待了两个多小时,亲眼目睹自己的片片指甲返璞归真,又被另一种颜色填满。
莫兰迪色调的绿,带着些许渐变。这让她想起了胜州雾霭里的叠峦,朦朦的,低饱和,却很养眼。
手机亮了,她单手托起,点开李雾信息。
字眼凑一起,分明在道谢,可怎么好像还是憋着一股子心不甘情不愿的别扭劲。
岑矜不知这份直觉从何而来,却足够引她发笑。她眉梢微挑,嗒嗒嗒敲下三个字回过去:不客气。
老板刚巧从外边回来,见她笑得有些旁若无人,不由打趣:“跟老公聊天呐?”
岑矜一顿,否认:“不是。”
老板面容明艳,但人造感明显,可见平常没少在脸上花功夫。
她捋着一头快及腰部的鬈发,娴熟接茬道:“我看吴先生没陪你来,还以为在微信里将功补过呢。”
岑矜敛起一些笑,力求自然:“他哪有时间。”
“也是,你们太忙了,我一个朋友也在4A,跟刚生过孩子似的,根本约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