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门槛,岑矜说:“还挺急的,我开了四个小时车赶过来,待会还得回去。”
“啊?”女生诧异:“你从哪过来的?”
“宜市。”
女生猛得回头,话里难掩激动兴奋:“宜市?我在那念的大学。”
岑矜眉尾微扬:“F大?”
女生微赧:“我哪考得上,在湖大。”
岑矜一目了然:“也不错,来这当村官了?”
女生笑了笑:“算是吧,我老家在这,毕业就回来了,”同在一个城市待过的机缘瞬间拉近彼此距离,她对这个突然来访的女人放下戒备,端来椅子招呼:“你先坐,我帮你联系。”
岑矜坐了下来,从手机里翻出那张旧照,想直接询问这女孩李雾现下身在何处,可一抬眸,女孩已经在用座机拨号。
她们相视一笑,没再说话。
女孩还是注视着她,面前的女人有着她最想成为的样子,她穿搭简单,如自己一般的白上衣牛仔裤,可她看起来截然不同,整个人纤细、素净,像一朵白茶,不争不显,却无法忽略,有着她这辈子可能都无法企及的高级——这种高级,对这个女人而言毫不费力。
岑矜再次抬起头来,见女生痴痴盯着她,不禁挑了下眉:“联系上了吗?”
女生慌忙放下听筒:“没,可能在开会,静音听不到。”
岑矜起身走过去,将手机屏幕展示给她:“你认识这个男孩吗?他叫李雾,也住在这里。”
女生聚神辨了会,认出照片中人:“他啊——他爷爷刚过世是吗?”
“对,”岑矜谢天谢地:“前年托严村长牵线,我成了他的资助人,他最近遇到了点麻烦,我就想过来看看,你知道他目前住哪么。”
“知道的!”女生仰脸:“我带你过去。”
岑矜莞尔:“我要怎么称呼你?”
“程立雪。”
“谢谢你,程小姐。”
女生喜笑颜开,这一次,发自肺腑。
——
有程立雪带路,岑矜安心了许多。远离村子的核心,山路又变得敷衍局促,开车肯定不便,深一脚浅一脚踩压过糊成一片的草茎烂泥时,岑矜只能庆幸自己穿的是运动鞋,不然真不知道要怎么熬过这段路。
沿途,岑矜努力无视脚下,让自己眉目舒展,问程立雪:“他现在住他姑姑家是吗?”
“对啊,”程立雪对这种路况习以为常,微微偏回头来:“他遇到什么事啦?严主任对他很重视的,爷爷一走就把他托给他姑姑了,就怕人孩子孤苦伶仃过得不好,住亲戚家好歹能照应着点。”
岑矜沉声:“他现在在哪读高中。”
“应该是浓溪县高。”
来时路上似乎在导航里听过这个校名,离这儿并不近,岑矜问:“他平时住校吗?”
“应该不吧,这里没多少小孩住校的,家长眼里住校就是躲在外面偷懒,还得多花钱,谁家舍得。”
程立雪说的轻描淡写,岑矜却不作声了。
走了约莫七八百米,程立雪总算停下来,她指指小坡上一户人家,“就那间,李雾姑姑家。”
岑矜举目,映入眼帘的是间平房,与这个村子大多屋舍一样,门高窗狭,不规则的石块垒出墙面,青瓦之后是浓绿到近黑的高耸雾峦。
两人穿过一爿葱茏的菜园,停在这家门前,木门大敞着,只隐约听见交谈,却不见人踪。
程立雪上前一步,重叩两下门,“有人吗——”
很奇妙,看似青涩的女生忽然就找到了合适的位置,高昂声腔里平白生出几分威慑:“有没有人呀!”
岑矜注视着她侧容,微妙地勾了下唇。
屋内有人回话:“谁啊。”是女人,一口方言。
“我!程立雪,村委办的——”程立雪也熟稔地用方言应答,说完长呼口气,回眸看岑矜一眼,无奈道:“他们都这样。”
岑矜颔首:“嗯。”
屋里人忙迎了出来,是位身着红衣的短发中年女人,她身壮面宽,眉眼口鼻又很小,一笑就挤压在一起,延伸出纵横沟壑,看起来不太舒服。
她笑着唤:“小程书记。”一双眼顺势将程立雪身后的岑矜从头扫到脚。
岑矜被这样失礼的打量,却未展露不适之色,只静立着,面庞皎皎,有股子明月高悬的睥然。
女人莫名觉得来者不善,敛起一些笑:“什么事啊,进来说,吃晚茶了嘛,小程书记。”
程立雪没立刻进去,只问:“你侄子呢,在家嘛?”
女人眉梢吊高,不甚明白:“找他做什么?”
程立雪让开身,示意岑矜:“这位女士是从宜市过来的,想看看他。”
女人收声:“她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