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诳我给你包饺子了。”
“然后我爷爷特别爱喝茶,我老跟着他一起喝,有时候喝太猛,到半夜都精神得睡不着。”宗迟怀念地笑笑,“所以后来上大学赶死线要熬夜通宵的时候,我就拖我爷爷给我寄茶。但他每次都不愿意,说我不准我熬夜。”
“总的来说,除开偶尔和同学朋友出去旅游的时间,我其他日子都在这里。”宗迟说,“这是我的家,你说得对,老子一定要把这个房子买下来。”
“行行你别激动,”简常彻忙坐下来,“别把船晃翻了。”
我不太确定你见到我的是什么时候,按照时间来推算……大概是我大二的时候?那时候我应该已经出国留学了。你想,我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来,时差都还没倒,结果你爹不在家,你妈还张罗着什么社交晚宴,你说你烦不烦。”
这种苦恼,他想烦也没得烦啊,简常彻心想,又问:“你从哪里回来?”
“你问我大学去哪里读的吗?”
“嗯。”
“本科伦敦,硕士在美国,在一个叫罗德岛州的地方,超小。”
“罗德岛州?”简常彻好奇道,“怎么听着像个游戏里的地名。”
宗迟乐起来:“谁说不是呢,你别笑,布朗大学还挺不好申请呢。”
“没笑你,”简常彻双眼闪着真诚的光,“我觉得你很厉害。”
宗迟顿了一下他没有立刻用社交性的自谦糊弄过去,也没有习惯性地瑟找夸卖萌,而是认真想了一下,然后说:“如果是你,也可以做到。”
“我说真的,如果你有机会,如果你和我以及我那些同学和朋友们拥有着相似的教育资源……”宗迟说着说着,渐渐坐直身体,最后他正色道,“不,只要你想,其实什么时候都不晚。”
看他这么严肃,简常彻反而笑起来:“怎么,你要资助我出国留学吗?我可不会说英语,出门就抓瞎了,你要再给我资助个翻译同行吗?”他轻松地说:“而且如果我会了,以后你再用英语叨咕我,我就能听懂了。”
“有什么关系,我还可以用法语骂你。”宗迟正经地说。
简常彻轻轻踹了他一脚。
只是宗迟看起来不知为何有些感慨,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你才22岁。”
简常彻板起脸:“马上23了。”
“你才22点5岁,广阔天地,大有可为。”他一把将简常彻拉起来,拽到自己身前,然后按着人胳膊大腿逼他跨坐在自己腿上。宗迟十分顺手地搂着他的腰,头靠着他脖子,脸埋进他肩膀里,顺畅地完成撒娇一条龙,闷声闷气地说:“但真要送你出国读书我可不愿意,不,我也跟着去,我要去陪读!”
简常彻哭笑不得他仰着脖子转了转,环顾周围方圆几百米,意识到可见范围内确实只有他们一双活人,便也懒得再和宗迟纠结。他手臂环在宗迟肩膀上搁着,手指无意识地划拉他漆黑的发丝,把他头顶的墨镜拎起来戴在自己脸上。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开口了。
“不过……其实我是真的想再学点什么,”简常彻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声说,“以前总是忙着打工赚钱,没时间,也不敢停下。后来虽然情况好了一点,但是心态一直转不过来,总觉得少干一天活就吃不上饭交不起房租了。”
他想起自己以前还怒斥宗迟是个“有钱的穷人”,不禁有些讪讪。
“近几年攒了点钱,墓地续约的时间还早,明年开始可以稍微少忙一点,少接一些倒休,然后多看看书,看能不能考过……反正我是这么打算的……”
他声音越来越小,好像每多说一个字,底气就泄露一分,最后又变成了无声的嗫嚅。他的这些努力不但想法不成体统,更上不了什么台面,和什么布朗大学根本没法比。但他从起点处落下太多了他已经决定不再纠结于一些无法改变的东西自怨自艾,而是重拾自己的务实派风格。只是过去,他一旦决定要做什么,几乎很少论证前因后果,多半是拿起来就开干。既然不是天才,只能多多努力。他不善于做太长远的计划,对太过遥远的未来也没什么期待,更没有和谁分享过自己的计划。
“嗯,我相信你。”宗迟说。
我相信你。
简常彻瞬间闭上了嘴。他似乎从没听过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无论是很早就缺席了的父母,福利院的老师,还是医院的前辈领导,他们偶尔会说一句“干得不错”,或是“继续努力”,但从没有人这样坦率、甚至接近盲目地说“我相信你”。他连自己什么具体计划都不知道,他连自己有多笨拙也根本不清楚,怎么能就草率地相信自己呢?宗迟这家伙平时批准投资时有多挑剔他可见识过,可是现在,仿佛一切尚未开始,他就已经比自己还早预知结局即将是如何完美的大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