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君耸了耸肩。心想,这VIP病房的破门隔音效果比100块钱一晚的垃圾旅馆还要差,出不出去有什么意义么?
当然她还是顺从的走了出去。
又背对着白竹虞说道:“竹虞,你也出去。”
“爸?”
“出去。”
“是。”
白竹虞恭敬的低了低头,退出了房间。
没等老爷子发话,叶嘉便识趣的要跟在程君后面出去。
“叶嘉留下。”
话音刚落白竹虞便回头看了他一眼,程君则是朝他挑了挑眉。叶嘉无暇回应,他不知道这位老先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想来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形更糟了。
随着关门声响起,老人在床尾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和许瑞白四目相对。两人像是坐在谈判桌的两端,不动声色的对峙着。
叶嘉恍惚觉得老人好像哪里变了,但是那种变化太过虚无,如果非要抓住只字片语来形容,那大概只能用“气韵”两个字,像是透过时光的界限,有什么鲜活了起来一样。
“自由的感觉怎如何?”老爷子问道。
“很好。”
“那自由的代价大吗?”
“大。”
“值得吗?”
“值得。”
一问一答,许瑞白几乎毫无迟疑,老人也没有一丝停顿,仿佛一人早就知道问题,一人也早就知道答案。
房间里静默了几秒。
老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薄薄的卡片,放在玻璃桌面上。室内太过安静以至于放下时发出了清脆的咔哒声,像是什么尘埃落定的声音。
叶嘉循着声音望去,赫然是一张崭新的身份证。
“这是最后的选择机会。你确定要放弃做许瑞白吗?”
“确定。”许瑞白一秒都没有犹豫。
老人点了点头,就要站起来离开。
许瑞白问道:“为什么?”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我现在给你。”
“您知道他们对我做的所有事对吗?”是隐藏了一些怨念的口气。
老人没有回答。
“其实都是您默许的对吗?”这次又多了一些愤怒,像是偏执的要知道一个答案,他问,“为什么?”
老人看着他,淡淡的说道:“因为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和光同尘有时候和同流合污没有区别。”
老人笑了笑,似乎有些无奈许瑞白这样的纠缠:“所有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每个人都有年轻的时候。”
“只是有的反抗了,有的接受了,但是到最后大家的选择都会是一样的。这跟我知道与否,是不是默许都没有关系,这就是一个事实。”
许瑞白不再追问,沉默的望着老人,似乎在问为什么帮他。
老人看了看许瑞白,又望了望叶嘉说道:“但你是例外。你已经走到了比所有人都要远的地方,我帮你一把也未尝不可。”
这样的故事非常俗套,但最后还是要用“宿命”这个俗套的词语来下定义。
许久,许瑞白问道:“那您反抗了吗?”
老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在我活着的时候,我可以保证许家不会有任何人来找你。到我不在的时候,我希望你已经真的自由了。”
“不用担心小可,我会把她带在我身边的。”
几秒静止,许瑞白才缓缓的开口:“谢谢,爷爷。”
许老爷子没有回应,他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轻声笑了笑说道:“我会尽力长命百岁的。”
说着他朝着叶嘉笑着点头致意,叶嘉也朝他微微鞠了一躬。随后老爷子便往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朝许瑞白问道:“去过斯卡布罗集市了吗?”
“嗯?”
“你大学的时候不是去过波斯克诺吗?”
许瑞白想起那个流浪途中经过的渔村小镇,满是欧芹,鼠尾草和迷迭香的味道。
“嗯。”
老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两个人去看,景色会更好。”
说完便转身,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去吧……去吧。”
去吧,去做一些我们过去不敢做的事,去活一些我们过去没敢活的故事。
愿你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
病房门打开,抱胸站着的白竹虞立刻迎了上来,在走道那头抽烟的程君也看了过来,却并没有要走近的意思。
“以后,许瑞白不再是我们许家的人。”老爷子声音不高不低,正好病房内外都能听得清楚。
“爸!”白竹虞其实已经听得七七八八,不好冲进病房打断,现在却还是试图想要阻止。
老爷子也知道她的意思,没等他开口便问道:“竹虞,你嫁进许家,多久了?”
白竹虞低声应道:“32年。”
“才32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