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犇气愤地说:“你求,你求!我死了也不求她们,你这是向敌人屈服!”
马大哈看了牛老犇的片子说:“牛兄伤得不轻啊,一定得找病房住下!”
鸭娥回到病房里,给狗三、猫四两个人喂完了饭,时针指向了凌晨十二点上,新的一年到来了。
☆、第 20 章
一九九六年的黑山村,笼罩在黑暗、忧伤、痛苦、悲哀、恐怖之中。
除夕的夜晚,飘着雪花,全村二百一十三户人家,没有一家放鞭放炮的,都静静地、默默地、沮丧地在家里坐着,等待着牛老犇、马大哈、狗三、猫四、熊老大他们五个人的消息。
狗三的父亲和母亲坐在炕沿上,一边包水饺,一边默默地流泪。
母亲说:“他爹,咱们都六十多岁了,你说咱们那辈子丧天理了,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挣气的儿子!”
狗三的父亲说:“不要提那个逆子,提起他我就气得牙根痛。生了他这二十多年,他就没让咱们省过一次心,过一天安静的日子!”
母亲说:“小时候,他没有奶水吃,我把黑山村哺乳期妇女们的奶水都找遍了,让他吃,他是吃百家的奶水长大的,没想到他却成就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老夫妻俩一边恨,一边牵挂。
“十二点过后就是新年了,也不知道他的伤情如何?鸭娥去了,怎么还不回来呢?”狗三的母亲把包好的水饺放到锅盖上。
窗外,雪花停了,传来几声狗叫。
邻村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黑山村却寂静无声。
这是一个寒冷的春节、这是一个凄凉的春节。
黑山村里的村民们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一九九六年的最后的一个夜晚。
狗三的母亲盼望着鸭娥的归来,能告诉她一些关于儿子的事情。早早地就把大门打开了,等待着……
门口臭烘烘的放着一桶大粪,新贴的对联上,也被人掇满了狗屎、人粪。
狗三的老母亲坐到地上放声大哭:“造孽呀!造孽!这是谁家的短命鬼干的好事呀?大年初一就把我们家的大门上掇满了狗屎!”
狗三的老父亲走了出来,拖起老婆子就往屋里走:“嚎什么嚎?你不怕丢人了?大年初一,大门上被人掇满了狗屎,还是什么光彩的事?这说明,儿子得罪的人太多了!”
狗三的老母亲想了想,立即便止住了哭声,把委屈和屈辱咽回了肚子里。
鸭娥拨通了电话给张铁头说:“张大哥,我是狗三的女朋友鸭娥,我想求您办件事!您医院里不是有熟人吗?我想请您费费心,让牛老犇大叔和马大哈大叔找个病房住下!谢谢您了啊!”
张铁头在电话里问:“他们不都是狗村长的冤家对头吗?你怎么还让我帮他们的忙?”
鸭娥说:“仇归仇,恨归恨,毕竟我们都是一个村里的,您就出面费心找一找熟人吧!”
张铁头说:“好吧!看在兄弟媳妇的面子上,我就帮他们一次!”张铁头挂断了电话,半个小时之后又把电话打了回来,他在电话里说:“鸭娥弟妹,病房安排好了,让牛老犇、马大哈去办理住院手续吧!”
鸭娥对着电话连声说:“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牛老犇、马大哈在鸭娥的搀扶下住进了病房里,这一天正好是一九九七年的大年初一。
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过去了,狗三的左眼成了瞽目,猫四的左臂截肢成了残疾。马大哈掉进墓坑里摔坏了髌骨成了瘸腿,牛老犇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医生对他的老婆偷偷地说:“病人的肋骨骨折好了,但在肝上检查出来了癌细胞,你是他的家属,你思想上要做好准备啊!”
牛老犇的老婆得知此情后,躲进厕所里,失声痛哭。
猪猪、羊倌得知此消息,便和牛老犇的儿子立即赶了过来。
牛老犇已经是骨瘦如柴,痛苦地呻吟一阵、叫唤一阵。他把自己的儿子牛牛叫到面前嘱咐说:“孩子,冤仇易解、不易结,我死了之后,你们千万不要去招惹狗三、熊老大他们那帮狗亡命之徒!”
牛牛没有点头,却含着眼泪攥紧了拳头。
牛老犇死于一九九七年农历二月二十三日。
狗三配戴上了一副墨镜,头刮得比从前更加光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