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摔倒在地上说:“谁让你不学好哇,那是畜生,那是畜生们才做的事情!”
猴老二仰起脖子,把酒瓶里的酒、嘴对着酒瓶子的嘴,一口气喝干,举起酒瓶子就砸:“你个老不死的,你还揭我的短,谁让你不提前给我娶个媳妇呢?你去死,你去死吧!”
父亲的额头被他砸破,鲜血流了出来。
猴老二也醉倒在地。
清晨醒来,猴老二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他昨天夜里吐了酒,地面却被老父亲打扫得干干净净。
厨房里,稀粥熬好了,餐桌上的碗里放着两个煮熟了的鸡蛋。
猴老二知道,这是老父亲为他准备的早餐。
猴老二尽管胃里不舒服,但是还是喝了一碗小米稀粥,吃了一个鸡蛋。
他的父亲不见踪影,他也没有在意,心里想:“今天张铁头和狗三从香港回来,我得先去办公室等他们。”于是,便刷牙洗脸,穿上了那件中山装,把一支钢笔,一支圆珠笔插在了口袋里,戴上那副没有镜片的眼镜走出了家门。
天近中午,十二点多钟,吃饭的时间到了,张铁头和狗三还没有回来,猴老二昨夜吐了酒,现在才感到饿了,便把村办公室的门锁好,背上背包,回家吃饭。当他推开家的大门时,只见他的老父亲猴登山,把一根绳子系在门梁上,悬梁自尽了。
猴老二大叫一声:“爹!”摸起一把菜刀把绳子割断,把父亲放了下来,竭斯底里地大叫:“来人啊!快来人啊!俺爹上吊了!”
街坊邻居们迅速赶来,有一个懂行的人说:“快!快把他身上的小褂脱下来,有簸箕没有?”
猴老二说:“有,在羊圈里!”
那个邻居说:“来!一个人拿着猴登山的小褂,一个人拿着簸箕跟我上屋!”
众人问:“上那里去?”
那个邻居说:“上屋!派两个青年上屋!猴登山的魂魄还没有走远,快上屋顶上去拉魂,把他的魂魄给呼唤回来!”
一个青年拿起了猴登山的小褂,一个青年拿着簸箕迅速登上了猴登山家的房顶。
那个懂行的邻居也迅速爬到了猴登山家的屋顶上。他对那个拿簸箕的青年说:“你嗓门高,我敲,你喊!”
青年问:“我怎么喊?”
懂行的邻居接过青年手里的簸箕说:“你就喊:千山万海,猴登山还魂来!”转身又对另一个拿小褂的青年说:“你一定要把猴登山的小褂来回摆动,像摆红旗那样,越甩开越好!待他喊完猴登山还魂来,你就问:回来了没有?我就回答:回来了!好。开始!”懂行的邻居急三火四地吩咐完毕,那个嗓门大的青年便高声呼唤:“千山万海,猴登山还魂来!”
手摆小褂的青年一边用力地大幅度地摆动着猴登山的小褂,一边问:“回来了没有?”
懂行的邻居把簸箕“咚”得一敲,亦高声回答:“回来了!”
三个人的拉魂腔,幽怨而又绵长。高亢嘹亮,响彻了整个黄昏,响彻了大黑山,响彻了贫穷、落后而又愚昧的黑山村。
就在三个人施术拉魂的时候,就在三个人站立在猴老二家的屋脊上、拼命地呐喊呼唤的同时,不远处的房顶上,却“噼里啪啦”地响起了鞭炮声。
张铁头和狗三正开着那辆刚买来的红色的桑坦纳轿车向这边走来。刚停下车,便听到了这两种不协调的声音。
他们寻着声音来到猴老二家一看,猴老二家的大门前挤满了人,不由地问:“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热闹?”
有人回答说:“不热闹了村长,猴老二的爹悬梁自尽了!你快点去看看吧!”
狗三和张铁头用手分开众人,走上前去。
村医鹿路正在给猴登山做人工呼吸。
猴老二抱着父亲在哭哭啼啼。
张铁头问:“怎么回事?大叔因为什么事想不开?”
猴老二满眼含泪说:“都怨我,昨天晚上喝醉了酒,跟他吵了一架!”
张铁头“啪”得一巴掌打在了猴老二的脸上说:“你个不孝顺的东西,因为没有房子,找不上个媳妇,就天天跟老人家争争吵吵?”
猴老二低头垂泪,一句话也没有说。
街坊邻居们都悄悄地议论:“那是谁?他怎么敢打猴老二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