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周曼只道,“你比我看得开。”
登上最高处的台阶,是一小片平台,接连着那幢巍峨的蓝瓦白砖陵寝。陵寝开着三洞门,中间最高,写着三民主义内容:民族、民生、民权。
李周曼看着,不语良久,似是被某段过往的历史冲破了景致,截断了话语思维。蓦地回首,心中一惊。面前是整个紫金群山,俯瞰时气势恢宏,仿似巨龙沉睡于下,经久盘踞,长眠醉卧。
“难怪人家说紫金山是龙气之地,风水极好。”李周曼戏言:“你家离这儿近不近,沾到灵气没有?”
陈放也学她轻飘飘慢悠悠的语气,道:“不好意思,离得有点远。”
李周曼道,“不要紧,下山路上捡块石头,总会沾着一点的。”
陈放笑道:“沾着一点土吧。”
下山时候,李周曼真的四处寻觅光滑好看的石头,陈放蹲下身,从泥土里提起一块,笑道:“这个不错。”
李周曼见着也笑,手掌大一块鹅卵石,“不错是不错,可是很重啊。”
陈放道:“帮你收着。”
李周曼道:“好,我再捡一块。”
陈放心里想到些什么,一时没言语。
李周曼从山沟里捏出来一块墨绿的小圆石,在雨水下洗净,晃到他面前,“这块怎样?”
陈放道:“算是好看。”
李周曼即把石头擦干,放到他手上,“你的。”
错过了饭点,李周曼说走累了。陈放于是带她到这儿。李周曼喝了一口酒,精神好些,四处打量。透明落地窗呈现出下午三点的街景,窗外又下起雨。窗户上染上一层雾气,还挂着叮叮当当的小饰品。李周曼坐在红色沙发里,陈放在对面。中间隔着一条狭长玻璃桌,玻璃打磨的凹凸不平,像正要融化的冰。
陈放告诉他自己以前的高中在这附近,所以知道这个地方。李周曼悄悄几下那个陌生的校名。李周曼问他是否怀念那个时候,他只说那时候很不一样。
李周曼喝完了第一瓶啤酒,心情轻盈不少,带一点恍然,忽然道,“你……”话语停滞在句首。没有问出口。
陈放静静地等,没有等到那久违的问题。
“你慢了。”她轻弹一下酒瓶,发出清脆的声响。倒转过来,无一滴啤酒落出来。
陈放于是也喝完了杯中酒。告诉服务员加两瓶一样的。
李周曼想问的,陈放也想问。
李周曼吞下刚出口的话,只因意识到自己喝过酒,不好对严肃的事做决定,错的决定不如未尝决定。陈放没有问,却因为他没有资格问,也不想问,未尝开始某些不同,便不用直视自己的感情。
陈放要打开两瓶酒,李周曼却先接过了开瓶器,示意她来。满上两个杯子,道:“可惜我今晚就要离开了。”
陈放道:“你可以再待几天吗?”
“那样你也不能陪我了吧。”
陈放不言语,确实不行,彼此成人,各有责任。
“我也不行呀,周一要回去上课了。”
“你几年级了?”
“大三。你呢?”
“工作第三年。”
“真想和你换换。”
“万一我是修车的呢。”
“修车比读书好。”
陈放笑了,“读书这么惨么。”
“是啊。”李周曼又喝了口啤酒,“我离毕业还有五百七十四天。天天数日子呢。”
陈放笑了,“你真是读书读腻了。”
李周曼道,“你在哪里工作?”
“园林局。景观设计。”
“真的吗?”李周曼有点惊讶,笑道,“听起来很有趣。”
“不算特别枯燥。”
到四点半光景,两人都饿了,便去外面觅食。陈放找的一家中餐馆味道尚可。他叫住服务员买单付钱,李周曼道这样不行,掏出钱包要刷卡。
陈放道,“在南京你是客人,客人就不要付钱了。”
李周曼拒绝了两回,最后道,“那你何时来上海,可要叫上我。”
陈放道,“一定。原来你是上海人。”
李周曼道,“是啊,上海不远。”
走出餐厅,李周曼觉酒意已退,便趁夜色薄薄道,“家中有人在等?”李周曼的直觉告诉他,陈放或许是结过婚的,就算不,也有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