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李周曼从摊子上捡起两只打茶桶,付完钱坐到车上。
“两个?”
“这个给你。”
“我不要。”
“你留着吧,说不定哪天口味忽然变了。”
☆、第 20 章
陈放开得很快,李周曼见公路之景越发荒凉,只剩苍青的山,大块的石与土,仿佛用手轻轻一拔,就能拔下一大块。
心道,项羽的力拔山河兮气盖世是不是因为见过这样的土石,李周曼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青色的山一重一重像云雾般飘来,山上有白鹤,都在吃栗子,金灿灿的栗子,用它们红色的长嘴撬开栗子的缝。吃完的白鹤一只只飞走了,没吃完的最后像是听见了什么号角,最末也匆匆走了。只剩她一个不知有形体否的灵魂,眼见青山飞逝。
惊醒。
陈放拍醒的她。
下车以后,李周曼被陈放牵着手,一路往西,深蓝的天空下,云朵似水,远山连绵如飞腾之白马,如云过之痕迹,如流转之光阴,雪山与湖之隔薄薄一层土色,那是浅窄的河岸砂石,湖水如镜,剔透倒映一切之景。
欣然而笑,忘却了梦中彷徨,忘却了周身孤寒。她道,可不可以到对面山上去。
陈放望远处浅滩,多用铁丝网围住。他道,雪山上没有路,过不去。
李周曼点头,陈放拉她往湖边走,临近湖畔了,倒影清晰,李周曼拿起相机,往湖水里两人的倒影照一张。对着相机一看,李周曼大笑,湖水清的像镜子,他们都闭了眼,而面上仍带一点笑,像浩大天地里,一对释然欢愉的瞎子。
坐在湖畔吹冷风,吹到中午,拿出食物与酒,等待日落。李周曼喝得六七成醉了,陈放拦住她,李周曼也不像往日般闹,把酒给他。陈放也喝了不少酒,至此他不再饮了。
李周曼脱掉厚重的外衣靠着他,渐渐感到头晕目眩,伸手摸了摸耳垂,知觉麻木。静坐了一阵子,感觉稍微好些,便往湖边透气。
不知不觉走了很远,抬头望又是另外一番景致。
金色日光斜洒在雪山上,冰冷的白映上几分温度,仿佛将要融化,暖光与阴影交错,织出一片纵横,雪山尖上露出暗淡的岩石,湖水在寒风里荡漾出波澜,模糊了倒映的皑皑雪峰。
李周曼轻叹一口气,回望陈放,只见他也正望着对面的雪山,影子拉得长长的,李周曼往回走。
再过一阵子,太阳越沉越低,没入地平线。李周曼没有看见,但感觉到了。她走至陈放身后了,叠腿坐下,“你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有想。”
“我们回去吧。”李周曼知道陈放没有告诉自己,便不追问。
李周曼拉他起来。
回客栈,天色已晚,抬眼望满天星斗,虽然不很明亮,她说,“昨天怎么没有?”
陈放道,“昨天也有,只是你喝多了。你说什么也看不见。”
李周曼道,“我知道了,以后少喝一点。”
陈放道,“没有劝你的意思。”
携手走上客栈二楼,李周曼用钥匙开门,“你困么?困的话先洗。”
“不。”
李周曼如往日进了浴室,刚脱去衣服,放出热水,想起毛巾没拿,微启一条门缝让陈放递给她。
片刻之后,湿着头发的李周曼划清了头路走出来,陈放见她仍穿着宽松的大衬衫,这次换成了铁锈红色。陈放笑道,“这样的衬衫你有多少件?”
李周曼把空调温度调高几度,笑道,“有机会你看得见。”
待两人都洗完,李周曼掀开被子让陈放坐进来,陈放坐下,合上被子。
李周曼道,“帮我倒杯水。”
陈放试完温度,把杯子递给她,她道一声谢,接过。
看着绝美的风景,渐渐却也厌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悲伤的。
陈放忽然道,“李周曼,你之后如何打算?”
李周曼道,“一直这样。”
陈放道,“具体一点。”
李周曼道,“我会一直喝酒,一直吸烟,一直工作,一直像这样玩儿,直到我死。”
陈放道,“你不会永远像现在这样,你不会永远什么也不害怕。”
李周曼道,“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