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放听见这句,一时愣住,停了两拍,才从惊讶中回过神,连旁听的李周曼亦是如是。
“是啊,两个同事一起。”
——男的女的?妻子戏谑道。
“你说呢?”陈放反应倒是镇定。
——不和你说了,我去看电视了。八点。
“好。”
——拜拜。
“好。”
从今以后,这婚姻的天平算是斜了。陈放未想好如何来重新摆正它,更不敢想彻底击碎它。陈放尚无决绝意,更无面对惨烈得不可收拾的局面之勇气。
那便竭力维持吧。陈放给出这样的答案,他应该与李周曼维持在随时可抽身而退的形态,像壁虎那样,咬断尾巴亦可逃之夭夭,无性命之虞。
挂掉电话,陈放把手机放到桌子上,呼出的那口气重了些。李周曼察觉到,陈放吃的更少了,等多只喝着茶。
李周曼于是道:“和太太说出来培训呀。”
陈放点头:“我是那么说的。”
李周曼道:“我告诉林海,我的外婆过大寿,我得在广东过段日子。”
“广东?”
“嗯。”
李周曼往他碗里夹了两块鸡,“再吃一点。”
陈放提起筷子,轻薄的竹木筷子确实变作石头,沉重,气氛开始转变。
李周曼却笑了,“你接完电话,快要变成雪人了。”
陈放笑了笑。
气氛又回到之前了,而不完全一致。
陈放不会像她一样说笑话,直截了当地,温和道:“你大概在心里骂我吧。”
李周曼笑道:“骂你什么。”
陈放道:“虚伪。”
李周曼反而有些答不上来了,“不,没有。我只是有点……难受。”她移开目光。
“对不起。”
李周曼道:“请你别这么说。”她转而望进陈放有灵魂的眼睛:“我们是一样的,不是么?应付生活就像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你比我多一层加裟,你结过婚。我是布衣和尚。”
陈放听了,微微皱起眉,心里却不无惊诧这曼妙的歪理邪说。他似在沉思,似在惊讶,他的目光滑落至李周曼及肩而外弯的头发上,又重新看进她眼里:“如果那层加裟,我永远也不会摘下呢?”
李周曼道:“那就穿着。”她用餐巾纸擦拭了下嘴唇,平静地笑了一下,轻轻伸手触碰他衣领,似要吻他于脖颈,而犹豫未及分秒便离开了。
陈放正面迎视着那女人,就像迎接一场未知何时落下的风暴。没有忐忑,没有镇定,只有微弱的绝望,和更深更难以抑制的期望。
在他意识到这个女人令他疯狂的前一刻,李周曼笑了,仿佛只是开了个玩笑,一切的一切烟消云散。
她道:“我们走吧。”
入夜回了宾馆。陈放道:“你先洗吧。”
李周曼道:好的,谢谢。便拿好睡衫进浴室,锁上了门。
陈放坐在外面椅子上,不一会儿听见水声。他站起来,至窗边往下望,下面是一条少有人经行的路。两边的房子,隔得较开。他拉上窗帘,重新坐回床上,无事可做地等待。
李周曼洗了有半个多小时,打开门的一瞬间,一股热浪冲门而出,陈放明显感到空调的冷气也被削弱几分,道:“你用水很热。”
李周曼笑道习惯了。陈放进浴室见水汽依旧,而地面做过简单的收拾,除了挪至角落处的大方形浴巾,与初入住时别无二致。
陈放待清洗完了,也学她做此清理。陈放出来时,身穿一件长形睡衣T恤,长度像阿拉伯人的袍子,盖过膝盖,宽宽松松,质地却不薄。他抬眼看李周曼,见李周曼坐在床上,内里意见暗红色睡衣,外面罩着超大号白衬衫,长及膝盖,多余的袖子无处安放地皱折在手臂上。
李周曼起身把刚才第一遍烧过的水倒掉,重新加水再烧一遍。不一时,沸腾的水声响满整个屋子。
陈放看了一眼钟,十点不到三分钟。
☆、第三章
宁素碧安顿好儿子做功课以后,和华青云各自谈了工作的事,打开电脑看剧。
电脑屏幕初启动,映出了她自己的脸庞。头发尚是漆黑,脸上皱纹微不可见,她还没有老。完全启动的音乐响起,瞬时变蓝的屏幕刺激了她凝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