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值日。”
“哦。”
之后几天,乔今不时就会撞见那个少年。大家都说,那是余眠的儿子。而他们的美术老师,其实是跟丈夫吵了架,从家乡跑来的。
“余老师的儿子看着挺帅的。”女生们聚在一起兴奋地窃窃私语,“肯定上高中了。”
其实陆余那时已经上大学了,不过少年气质未褪,脸型尚未完全长开。兄弟俩这一点大约遗传自母亲,陆声现在看着就比同龄人小好几岁。
学校举行运动会,乔今报名参加一百米短跑与跳高跳远,以先天的运动优势全部拿了第一名。跳高跳远没有奖品,短跑第一名除了一张奖状,发了一本笔记本,与一袋小面包。乔今就是冲着小面包去的……
他很有身为孤儿的自觉,绝不向院长多要一毛钱来买零食,但这个年龄的孩子哪有不嘴馋的?拿到小面包后他乐滋滋吃了一个,然后收起来,准备给燕玦两个,剩下的分给小朋友们。
出校门后他又看到了那个少年,蹲在大门边上用手机玩俄罗斯方块,一身拒人之外的疏离感。想着上次撞了人家下巴,乔今掏出一个小面包聊表歉意:“给你。”
少年抬起眼皮,伸展长腿站起来,嗓音闷闷的:“给我做什么?”
“给你吃。”乔今说,“你感冒了?”
“不然大热的天,谁戴口罩?”
“感冒要多休息与喝水。”
“知道的还挺多。”
“这是常识。”乔今说着,小心翼翼问,“余老师是你妈妈?”
“嗯。”
“真好。余老师那么漂亮。”
少年嗤一声笑出来。
乔今说:“我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
少年:“……”
说完,乔今便挥挥小手,与念高中的燕玦会和后一起回孤儿院。
之后有好些天没见到少年,再见面,少年嗓音听着好了些,应该是病愈了。他对乔今招手:“小孩。”
乔今颠颠地跑过去,“你还没回家?”
少年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没好气:“正要回去。这个给你。”
乔今接过少年手中的塑料袋,打开一看,居然满满的都是零食,他愣了一下还回去:“我不能要。”
少年:“那就扔了。”
乔今:“……”
少年挥手说了声“再见”,便走了。后来余眠教了半学期,肚子大了,校方终归觉得不妥,将其辞退。
而乔今与那少年“再见”,就是十三年后。
“那长得跟棵豆芽菜似的小孩是你?”陆余不可思议地问。
乔今拍他胳膊,笑道:“什么豆芽菜。我要是豆芽菜,陆声也是豆芽菜。”
陆声:“……”关我什么事?
一路说说笑笑回了酒店,原以为此行会有些压抑,却发现彼此早在十三年前结缘,不可谓不是意外之喜。
翌日一起飞回B市,乔今听说了一件事。
那个盛煌老总从医院出来后被带走调查,有人助他,给他弄了个取保候审。然而他回到自家不过两三天,就被发现在浴室上吊自杀。
有人说他是畏罪自杀,有人说他是无法接受自己身体的残缺与妻儿的离弃,抑郁自杀。
乔今听完沉默许久,如果盛煌老总要自杀,为何非要等出院再自杀?已经取保候审,审判还没开始,就这么着急去死?
此事不简单。
盛煌老总死了,谁的得益最大,乔今唯一能想到,就是自己名义上的二叔卫建平。
卫建平当然怕盛煌老总供出自己,就像当初对甘大春所做的,除之而后快。
这个二叔,当真狠毒。但凭乔今如今手上的证据,并不足以将卫建平定罪,那本最关键的《悲惨世界》,依然不知下落。
如果卫建平就此收手,看在卫父的面上,乔今倒是能暂时按兵不动。
半个多月来,乔今跟燕玦没联系过几次,又是愧又是唉声叹气。谁能接受自己的哥哥忽然变成了一个找替身的渣男啊。
这些时日过去,他终于想开了,既然燕玦与那青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就少掺和,必要的时候帮青年说几句话就是,毕竟是自己哥哥渣人在先……
“老板在忙。卫先生您先坐,红茶可以吗?”助理说。
乔今笑笑:“我去楼下喝咖啡。”
其实去见青年。
青年果然坐在窗边看书,就像一株扎根在那里植物,以静默的姿态等待恋人下班后稍稍滋润一下自己。
乔今无比心虚地走过去,“你好。”
青年合起书,“请坐。”
“没有打扰你吧?”
“没有。我正觉无聊。”
“那我陪你说说话。”乔今点了一杯拿铁。
青年以一种相当高深莫测的眼神打量他,笑道:“那真是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