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蠹_作者:贺喜(55)

2019-02-19 贺喜

  齐金明恼怒一声:“还想接水洗把脸,这雨也太快了。”

  我说:“怎么这么不讲究,那都是酸雨,洗不得,想洗去院里洗。”

  他突然一个鹞子翻身从床上起来:“我不想下去,万一被她逮住了,又要给我擦脸。”说着话他就脱掉了皮衣,走到那扇小窗户边,脚踩窗沿探出身子,腿一发力跳到窗外那棵树上。我急忙跑到窗边,伸头出去往上一看,齐金明抱着树干,两三下蹬着上了树冠,爬到顶后他低头叫我:“不想下去,那就上来吧,咱们不走寻常路!”

  我随之也跳到树上,先是没抱稳,往下滑了二三十公分,吓了我一跳,好在齐金明在上头拉了我一把,我很快也蹭到树顶。我到树顶的时候,齐金明已经从树冠跳到了屋脊上,他伸手邀我,叫我也到屋顶上去。

  我两腿一开,跃上屋脊,背靠飞檐不敢乱动,齐金明却已经到了屋顶的另一边。他转过身对我笑,头向外指:“少爷,见过这种场面吗?”

  我放眼望去,这儿是四九城的半空,东城胡同多,人家挤密,屋瓦如海,绿树如波。我再看齐金明,他为了便捷脱去外套,上面是紧身T恤,下面只着一条短裤,短裤兜风,哗啦啦直响,下边皮靴紧绑,显得小腿劲瘦,体态挺拔。他也端详着我,又露出一个笑容,紧接着转身大胆一迈。我惊呼一声,连忙跑过去看他,生怕他装逼失足受伤,却见他已经落到了另一家屋脊,在屋顶中间那窄窄一条线上奔跑着,飞快而美丽。在更远处是朝阳,冉冉升起,金光无限,照耀着齐金明轻捷向前。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齐金明跑得很快,飞檐走壁,忽上忽下,始终将我甩下一段距离。我勉强跟在后面,想起他给我看的各类民间国术秘籍,心想当年民国的燕子李三也莫过于此。跑着跑着,他在一个牌楼旁停下,靠着飞檐坐了下来,饶有趣味地看我出丑。而我踩着瓦片慢慢往下滑,撅着屁股爬上爬下,终于到了他身边。

  我踏着屋脊走到他身边坐下,给自己解围道:“我算是知道你那院子里的屋顶怎么一年到头都是破的了,合着都是你自个儿踩的。”

  他摇摇头,嬉皮笑脸,得意得很:“我小时候住阁楼,没事儿就喜欢上屋顶玩,我在屋顶上跑着看下面,我就觉得江山尽入我眼底了。”他伸手招我,叫我坐到旁边,手指指向一个方向,“你看,那就是你们胡家的地盘,藏在一堆卖香火的里头,平时伪装成卖宗教用品的,从大朝奉到小伙计全部剃光头装假和尚,笑死我了。”

  我问:“我爸也剃了吗?”

  他说:“我也不知道你爸长什么样啊?我只知道那店里的人没一个有头发。”说到这儿他伸手盘我脑袋,胡噜来胡噜去,接道,“幸好你没留在那儿,不然你也成个小和尚了。”

  我俩相视数秒,哈哈大笑。我趁他还在笑的时候凑上去,把他怼在飞檐上猛亲起来。齐金明避无可避,只好用手反撑背后飞檐,用舌头回应我,不时从鼻腔里发出“嗯嗯”的声音。我亲的时候睁开眼睛看他,发现他眼睛紧闭,睫毛不停颤着,他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脆弱,其他时间都像个神经病。但我是真的爱上了这个神经病一样的男人。

  亲完过后,齐金明揽着我的肩膀,他靠着飞檐,我靠着他,我们一起看人世以上的景色。好死不死,我突然虚荣心作祟,想知道我是不是唯一一个和他到过这上边来的人。于是我问:“你带别人来过这儿吗?”

  齐金明毫不在意:“带过啊。甜甜和白润麒都来过。你舅舅也来过。”

  我心里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好像所有感情的付出都打了水漂。我和其他男人没有区别,我们就像一群傻|逼,任由他拿同样的套路来套路自己,一个个倒还受用得不行。说不定蓝田也跟他躲过衣帽间,白润麒也和他去过火车厕所,辜松年也给他买过很多衣服。其实我也不是要齐金明什么天长地久的承诺,我只是想自己在他心里特别一点,但这也没有。

  谁知道他顿了一顿,又道:“当时我们搬了张桌子,四个人就在这儿摆了一桌麻将呢。”

  “你有病啊?”谁会在屋顶上打麻将,我一下就知道他是在满嘴跑火车了,可我讨厌他用这个来开玩笑,心里甚是不爽。

  齐金明也不乐意了:“我看你才有病吧,我没事儿带那些傻|逼上来干什么?莫名其妙。”语罢他猛然起身,扬起一脚踢飞一块瓦片,几大步跃到另一家房顶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