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现在说一句舍不得我,我会很高兴。”王磊换了种语气。
“我真的舍不得你。”甘棠对上他的视线,叹了口气,“但再自私也得有个限度,不是吗?”
她的话尾隐没在喇叭声里,有辆车从小区门口缓缓地驶出来,前照灯打过来时,甘棠微微侧身,王磊低头看见她的衣角转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弧度,又沿着原来的方向倒回。
他忽然上前抱住了她,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
对甘棠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拥抱,对他而言也同样如此。
“每个人都自私,而你有资格。”王磊说,“记住了,以后都要像今天这样,有什么说什么。把话憋在肚子里不是一个好习惯。”
甘棠鼻子一酸:“我尽量。”
“对,尽量就好。”王磊拍拍她的背,松开她,“记得我以前对你的评价吗?”
甘棠点头。
“你最大的优点就是诚实。但往往要装作不诚实。”
“别把自己弄得太累,不划算。”
别把自己弄得太累,有什么就说什么。
你往往要装作不诚实……
甘棠想起王磊的话,看了眼时间,终于从沙发上起身。
像是做了某个特别重要的决定,她捏着手机翻来覆去地划了许久,然后编辑了一条短信。
“唐颂,你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觉得不妥,删除重新打:“唐颂,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诗咏……”
还是不对。
她丧气地靠在墙上,脑子里悲喜交织在一起。今天晚上好像特别漫长,她却迫不及待地要找一个人分享。
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她重新点亮屏幕,然后在自己后悔之前按下了发送。
唐颂,我想你了。特别想。
☆、我想你了
唐颂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空气里还有淡淡的松节油的味道,虽然开着窗,但这味道长年累月的总是散不干净。
他把视线从窗外的漆黑移到面前的画作上。夜色里,窗外的那几棵银杏只有粗糙的影子,远不及画布上的耀眼夺目。这幅银杏是上个月完成的,画得很快,他却很满意。
但除此之外,他这两天画不出一幅像样的作品,甚至一点灵感也没有。拖着好几幅画,说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
他拿起烟盒,抽出一支夹在指间,点燃后却任它静静地燃烧。墙上禁止吸烟的标志是甘棠挂上去的,他盯着那白底红字的矩形牌看了好久,然后又把烟掐了。
他早就从北城回来,但碰上她工作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知道不是和她说话的好时机,结果来了画室,投入进去一时忘我,已经好几天没联系她。他安慰自己说他是因为画不出东西而烦闷,但事实上,示弱和安慰人终究不是他的强项。
那天看到王磊送她回来,说不在意是高估自己。他似乎很长时间没见过她那样孩子气的笑容。
虽然用甘棠的话来说,王磊是她的良师益友,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而撇开王磊,如何在她面前坦诚自己的心意,告诉她她对自己有多重要,则是他接下来要思考的问题。
当然,在此之前,他有必要捋清楚她和另一个人的关系。如果说爱情是两个人的事,那么无论哪一方将外人牵扯进来,都会使情况变得复杂而难以处理。
另一个人,就是陶斯淼。
自从那天他把她送上出租车后,他就再没和她见过面。但令他想不通的是,她还是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地给自己发短信。有时手滑,也会不可避免地点开几条。粗略一看,都是些短诗。虽然以他的文学素养很难理解其深意,但凭着那几个重复的字眼,也能把主题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从来没回复过。
本以为不回复也就不了了之,但没想到她会主动来找自己。
那天他去画室拿一幅被画廊预定的海景图,准备离开时,她正好从车上下来。她笑意嫣然地进了画室,仿佛是见到关系亲密的好友,也没问他方不方便,擦过他的身子进了画室。
他提醒说自己赶时间,她却像是没听见,认真地按照顺序,把墙上的画都看了一遍。
最后停在那幅新画好的银杏面前,转身对他说:“我喜欢这幅。”
“不卖。”
“我说买了吗,你就不能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