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昌宗强自镇静地问:“狄仁杰,你所说的一切都是推测,并没有可靠的人证物证。”
狄仁杰从容作答:“恨英山庄的范泰大总管就是人证,他已经被吴知非大人收押,随时可以来作证!”说着,淡淡地向吴知非使了个眼色,吴知非心领神会地一笑,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张昌宗的声音也哆嗦了起来:“冯丹青为什么要杀范其信?她没有理由啊……”
他的语音未落,冯丹青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几步便扑到张昌宗的身前,死死抓住他的衣服,疯狂地叫嚷起来:“六郎,六郎,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你要救我,救我啊!”
张昌宗吓得往旁边就躲,冯丹青却似完全失去了理智,拼命抓住张昌宗,本来娇美的面容扭曲得变了形,嘴里只是嚷着:“六郎,我全是为了你啊!不要让我落到他们的手中!救我!”
狄仁杰和吴知非倒没料到这个局面,都略显惊诧地看着互相拉扯的两个人,思考着什么。
张昌宗被冯丹青拉扯得几乎摔倒,抬头瞥见狄、吴二人的神情,突然目露凶光,飞起一脚便把冯丹青踹倒在地,从袖中褪出一柄匕首,一转手便狠狠地插入了冯丹青的胸膛。冯丹青的眼睛瞬时瞪得老大,死死盯住张昌宗,嘴角旁流下一缕鲜血,脸上由困惑渐渐换上刻骨的仇恨,眼白一翻便倒在了地上。
狄仁杰上前一探她的鼻息,道:“她死了。”他慢慢起身,盯着张昌宗,“钦差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张昌宗连连喘着粗气,犹自强作镇定:“这个女人犯了杀人罪,本钦差将她就地正法了。”
狄仁杰点头:“冯丹青的杀人动机还未问明,钦差大人就贸然杀人,莫不是想灭口?”
张昌宗大叫起来:“狄仁杰,你休要得寸进尺!我是钦差,有圣上赋予的杀伐之权,不要说杀了冯丹青,此刻就是杀了……”在狄仁杰威逼的目光下,张昌宗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正在此时,一名卫士跑进殿来,高声报道:“沈槐将军把狄景晖带来了!”
张昌宗仿佛遇到了救星,赶紧喊道:“快让他们进来!”又下令,“快把冯丹青的尸体抬下去!”
卫士们急急忙忙地收拾了冯丹青的尸体,张昌宗勉强镇定下来,说:“狄仁杰,本钦差此次一来并州,便听说你的儿子卷入了数件重案。对此,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狄仁杰没有理会他,只是定定地望着一身狱卒服饰的狄景晖。父子二人眼神接触之际,生离死别的感慨和血脉相连的亲情同时浮现在他们的眼底。狄仁杰在心中微微叹息一声,他知道,期待已久的信赖和理解终于到来了,但愿还不算太晚……
沈槐上前来,匆匆把搭救狄景晖的经过说了一遍,狄仁杰听说袁从英调换狄景晖入监,一时脸色大变,好不容易才恢复镇静。
随后,狄景晖笔挺地站在正殿前,面对着张昌宗、狄仁杰、吴知非和沈槐,开始叙述蓝玉观的故事:“多年来,我与恨英山庄的范其信共同经营来自异域的珍奇药材,一直卓有成效。大半年前,范其信对我提起,他又培育了一种来自大食的奇异花种,并从中研制出了一种特别的药物。他告诉我说,这是包治百病的神药。我听了自然欣喜万分,但范其信又告诉我说,药的效果还不清楚,最好找些人来试试。于是,我便谋划着找了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在郊外的蓝玉观建了几间房舍,召这些人来充当道众。我想,他们本就生活困苦,到了我这里,有吃有住,还给他们服用神药,也算做了件好事。
“刚开始,这种药物确实显出神效,特别在镇痛提神上效果惊人。但渐渐地,问题出现了。一旦停药,服食之人便会痛苦万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有些人竟会在百般痛苦中死去。我惶恐之下,一边给他们继续服食药物,维持生命,一边去找范其信要解决的方法,谁知他告诉我他也没有办法。我急坏了。我一共召集了几十个人服药,其中一些靠每天服药尚能维持,另一些则服用的量越来越多,到最后怎么服食都无法减轻痛苦,就这样被活活折磨而死,其状惨不忍睹。正在我无计可施之时,却得到了父亲要回并州的消息。我感到非常惶恐,生怕此事败露。”
狄仁杰道:“景晖,后面的事情我可以代你说,你看看是否正确。我来并州的当天下午,你赶去蓝玉观察看情况,却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你当时便大惊失色,又百思不得其解,几番盘桓后才赶回家给我接风,却因心绪烦乱而大闹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