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问:“梁王似乎还未对此事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宋乾摇头道:“学生未曾听说。”
狄仁杰默默地思考着,过了一会儿,道:“那么天觉寺圆觉和尚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宋乾答道:“恩师您想必知道,这天觉寺是朝廷指定的译经藏经的寺院?”
狄仁杰点头。
宋乾接着道:“就是这个原因,天觉寺倒是将圆觉和尚的死报到了大理寺。情况是这样的。这个圆觉和尚是天觉寺的库头僧,前日夜间,竟从寺院后面的天音塔上失足摔下而死,直到昨晨早课的时候才被众僧发现。”
狄仁杰疑道:“你怎么能肯定他是失足摔下而死?”
“恩师容禀,天觉寺众僧发现圆觉死在天音塔下之后,便直接报到了大理寺。当时学生正在忙刘大人的案子,便派了少卿秦大人去天觉寺查察。据秦大人回来后报称,在天音塔最高层的拱窗前发现了空的酒樽,而圆觉的僧衣上虽经过夜间的风雪,仍能闻出酒气,所以初步断定圆觉在死前喝了许多酒。和天觉寺其他僧侣谈话也了解到,圆觉嗜酒,经常喝得酩酊大醉。所以秦大人推断,圆觉前夜也必是躲到天音塔上去喝酒,醉酒之后不辨方位,从天音塔上的拱窗处失足跌下,才死在天音塔下。”
狄仁杰紧缩双眉,紧接着便问:“那么所谓的‘生死簿’又是怎么和圆觉的死联系起来的?”
“是这样,在圆觉的尸体旁边也发现了不少散落的写有‘生’‘死’的纸片。所以学生才不由自主地将这两件事情联系了起来。都是意外暴卒,又都是沉迷酒色贪欲,似乎、似乎……”
狄仁杰淡然一笑:“似乎什么?不要吞吞吐吐,有话便直说。”
宋乾鼓足勇气道:“似乎确实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或者也可以说是报应吧。”
又是一阵沉默,许久,狄仁杰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宋乾啊,我曾经说过很多次,世上一切的事情都是有因有果,而且我也相信,这些因果的关联只在现世,无关彼界。当然,你刚才所说的这两件事情,看上去蹊跷诡异,有太多含混不清的因素在里面,我不能也不愿凭空就做出任何的判断。这样吧,让我来给你一个建议。”
“恩师请赐教。”
“傅敏的事情,如果梁王或者傅敏的其他亲眷没有要求,咱们就先不去理会。但是圆觉的这桩案子,绝不能随随便便了结。待这个新年节庆过后,我会去天觉寺走一走,看一看,然后再说。”
宋乾大喜道:“恩师,您肯帮忙彻查圆觉的案子,学生真是求之不得啊。”
狄仁杰微微一笑:“去天觉寺倒也不单单是为了圆觉的案子。老夫在那里有位旧友,许久不见很是想念,老夫也该去拜访拜访。”
宋乾好奇地问道:“恩师在天觉寺还有旧友?”
“嗯,一位多年的好朋友。到时候我会带你一起过去,你自会知道他是谁。”
正说着,突然间集贤殿前的火柱齐声鸣响,声声不绝,震彻天地。狄仁杰和宋乾相顾一笑:子时马上就要来了。二人连忙加快脚步,匆匆赶回集贤殿内,他们将在那里与群臣一起山呼万岁,共迎新年的到来!凶 宅
在阿珺姑娘家的堂屋里,袁从英、狄景晖和梅迎春三个男人,推杯换盏,慢慢地酒酣耳热,渐入佳境。屋外虽然寒风凛冽,冰天雪地,他们却在这暖意融融的小小方寸间,将各自的心事和顾虑逐一抛开,忘却了天涯逆旅的处境,恍然不知身是客。
等梅迎春讲完白天落水救人的经过,狄景晖由衷地赞叹道:“原来梅兄也是为了搭救他人,才身陷险境,果然是英雄豪杰所为。在下敬梅兄一杯!”
梅迎春道:“哪里,在下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二位才是。”他看了眼袁从英,微笑道,“梅某冒昧,还想请袁兄说说身上那些伤痕的来历,在下揣度,袁兄必是经历过极大的凶险,并做出过惊天动地的大事!不知道袁兄是否能让梅某如愿?”
袁从英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从英自恃清高,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狄景晖本来也眼巴巴地等着,听袁从英这么一说,拍了拍桌子,对梅迎春道:“梅兄,我说吧,他就这个脾气,他不会说的,没用!”
梅迎春笑着摇了摇头,又端详了一下袁从英,语带关切地问:“袁兄的嘴唇怎么有些发紫,你没事吧?”
袁从英刚想回答,突然双眉一拧,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三人一齐噤声,侧耳倾听,果然听到院门启合的响动,在一片暴风雪的呼啸中,这声音反而显得更加尖锐,更加清晰。梅迎春朝狄袁二人使了个眼色,轻轻嚅动嘴唇道:“主人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