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景晖一愣:“道歉?为什么?”
袁从英收回目光,仍然面对着纷纷扬扬飘飞的雪花,语气平淡地道:“你说得很对,我近几年来受了很多重伤,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像昨日在冰河上救人,如果是过去,我不会需要别人帮忙。还有方才,我也不应该睡到对周围的动静一无所知。”他停下来,狄景晖仍然不解其意,困惑地望着他的侧脸。许久,袁从英才垂下眼帘,继续道:“抱歉,是我做得不够好。”
狄景晖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唉……你这又是何必?”停了停,又笑道,“我看就是我那老爹,把你给搓磨成这个样子的。”他轻轻拍了拍袁从英的背,“其实昨日的事情,你要是不提,我早就忘了。行了,外头太冷,咱们还是回屋吧。”
袁从英摇头:“你回去吧。我不想睡,就在这院里走走。”
狄景晖皱眉:“你还真熬出瘾来了?离天亮还有段时间呢,好歹歇一歇吧。”
袁从英道:“不是,我坐得背痛,还是走走舒服。”
狄景晖无奈,只得自己回屋去了。
袁从英沿着西厢房的廊檐慢慢走过堂屋前,天渐渐亮起来了,周围的景物已经能看得比较清晰。袁从英望了望东厢房紧闭的房门,房前昨日阿珺和斌儿的足迹已被后来落下的雪给盖住了,看上去就像无人进出过。他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便转了个弯,向后院折去。绕过堂屋,袁从英一眼便看见从后墙根开始的一行杂乱脚印,一直通到后堂的正房门前。他紧盯着这行足迹,观察了片刻,脸上的神情愈来愈凝重。
袁从英正自思量着,突然感觉到背后有动静。他迅速地往旁边一闪,转过身来正对着低头匆匆走来的阿珺,轻声招呼道:“阿珺姑娘,你起得真早。”
阿珺吃了一惊,旋即微笑道:“袁先生,你不是比我还早吗?昨夜我听你们很晚都没睡下,怎么现在就起来了?”
袁从英也微笑着回答:“他们俩刚睡下,我索性就不睡了,出来走走。”
阿珺点头,正要往前走,又停下脚步,朝袁从英温柔地笑着,问:“袁先生,你们不急着赶路吧?”
袁从英迟疑道:“阿珺姑娘,你的意思是……”
阿珺还是低头微笑,道:“昨天听你们说要一路西行,可你和狄先生,还有小斌儿,你们的衣服都太单薄了。行李也没多少,想必御寒的衣物是不够的。我想,如果你们能多留一两日,我便给你们做几件夹袄,你们往西北去时,也好预备着。”
袁从英忙道:“我们在此逗留,已经很麻烦阿珺姑娘,怎么还好意思?”
阿珺轻轻摇头:“一点儿不麻烦。阿珺昨日说了,二位先生就是我阿珺的兄长,要是阿珺做得不够周到,以后堂兄知道了,会怪罪我的。”
袁从英略一沉吟,小心翼翼地问:“阿珺姑娘,沈槐贤弟常和你们来往吗?”
阿珺的脸上泛起红晕,轻声道:“袁先生有所不知,我的伯父伯母亡故得很早,堂兄其实是由我的爹爹抚养长大的,他从小到大都住在我家。”
“一直都在此地吗?”
“倒也不是,爹爹为了治病四处求医,搬了好多次家,这里是五年前搬来的。”
袁从英微笑着问:“阿珺姑娘,如果不是因为当了狄大人的卫队长,沈贤弟是不是也该回家来过年?”
阿珺轻叹一声:“往年他都要回来的,可这次爹爹说他不能回家了……不过,却来了袁先生和狄先生。他若是知道,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袁从英看了看越来越亮的天色,道:“阿珺姑娘,你先忙吧。”
阿珺点点头,欠身从他的旁边走过,朝正房而去。袁从英看着她的背影,眉头越蹙越紧,赶上几步,轻轻拦在她的面前,但仍微笑着,问道:“阿珺姑娘,你是来找你爹爹?”
阿珺愣了愣,道:“是啊,每天早上这个时候我都要来伺候爹爹起床。”她看着袁从英的神情,困惑地问,“袁先生,有事吗?”
袁从英指了指地上的足迹,低声道:“你看得出这是谁的脚印吗?”
阿珺摇头:“看不出……不可能是我爹爹的,他跑去后墙那里干什么呀?”
袁从英道:“你随我来。”
两人一起走到正房门口,都一眼看见正房的门是虚掩着的。阿珺惊得轻轻捂住嘴,低呼了一声,举手就要推门而入,被袁从英一把握住了胳膊。她抬起眼睛询问地看着袁从英,袁从英正色道:“阿珺,你站到我身后去。”
阿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袁从英抬高声音叫道:“沈老伯,沈老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