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大喜,对等在夹缝旁的袁从英道:“从英,跟着我,就知道什么叫吉人自有天相了吧?”
袁从英也笑了,道:“大人,您再来这儿看看。”
原来紧贴在这绝壁的夹缝口,还建有两座小小的屋舍。走过去一看,其中一间正是厨房,灶台家伙齐全,屋角还堆着些米面和萎败的菜蔬,似乎几天前还有人在这里起锅造饭。狄仁杰的靴子突然踢到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脸色一沉。袁从英过来看看,也是一惊,狄仁杰手中的正是块昨天他们见过的那种蓬燕糕。这糕已经变得干硬,上面沾满了灰尘,狄仁杰抽出手绢,把糕细细裹起,塞入袖中。
两人走出厨房,又进到对面的小屋,只见简单的土炕和桌椅,特别的是墙角横七竖八倒着几柄刀枪。
狄仁杰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这里才是道观通常的出入口,而这间小屋应该是把守道观的人住宿的地方。此地还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此狭窄的出口,四周又都是绝壁,只需要几个人就可以把出路堵得死死的。”
“大人,一个道观有必要这样严加看守吗?再说,既然严加看守,那么道观里的人怎么还是都不见了?看守又去了哪里?”
狄仁杰呵呵一笑,道:“我也很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怎奈已经一天一夜粒米未进,你大人我啊,如今除了热菜热饭,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袁从英也笑了,忙道:“大人,别着急。咱们这就上大道,我看这周围的山势明显比昨天看上去要高,咱们一定是下到了较低的山脊上,应该很容易见到人烟。”
二人说笑着穿过灌木丛,走上山道。又往前走了大约两三里地,山路越来越宽阔平坦,周围的林木也越来越稀疏,拐过一个弯,眼前出现一条平坦的大路,路口停着辆马车。马车前坐的人一身大户人家的家人打扮,正在向山路上张望。
袁从英停住脚步,一拉狄仁杰的衣袖,道:“大人,您看!那不是狄忠吗?”
狄仁杰还来不及答话,狄忠已经兴奋地叫起来:“老爷!袁将军!”催马车就朝他们冲了过来。来到跟前,狄忠跳下马车,刚要开口,一看他二人的样子,大惊失色地叫道:“老爷!袁将军!你们,你们怎么啦?这身上……你们的马呢?”
狄仁杰斥道:“教训过你多少次了,宰相府的管家,就不会学得端庄些?成天大惊小怪的。”
袁从英忙道:“大人,我们俩今天这个样子,就是皇帝看见也会大惊小怪的。”
狄仁杰一摆手:“罢了,你这小厮怎么会在这里?”
狄忠道:“三郎君估摸着您和袁将军今明就该到了,特意让小的在此等候你们的。此处是前往太原城的必经之道,三郎君说在这里等最好。可就是没想到你们这么早就到了,我还想着,最早得要下半晌呢。”
狄仁杰和袁从英相视一笑。
狄仁杰道:“看来我们是走了条捷径。”
狄忠道:“老爷,袁将军,你们很累了吧,快请上马车。从这里到太原城还有三十里官道要走呢。”
狄仁杰道:“且慢,老爷我还饿着呢,你有没有给我们准备些吃食?”
狄忠笑了:“有蒸饼、油塌和一壶您最喜欢的湖州紫笋茶,都热在暖窠里,就在车上搁着呢。也是三郎君让准备的。”
狄仁杰这才笑眯眯地上了马车,袁从英随后跟上,狄忠一声“驾”,马车在官道上飞奔起来。
金色的阳光洒在路上,远远的,太原城的巍巍城楼破雾而出。父 子
太原,狄宅。
狄仁杰已经换上了干净的深褐色常服,舒舒服服地端坐在自家书房的案前,刚抿了口茶,狄忠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唤了声:“老爷。”
“嗯,狄忠啊,袁将军安顿好了吗?”
“安顿好了,在西厢房,小的刚从那里过来。”
狄仁杰点点头,舒了一口气道:“这两天把他累坏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你派谁去伺候他?”
狄忠道:“老爷,您又不是不知道袁将军的脾气,他不爱有人伺候。”
“嗯,也罢,他不要就算了。”狄仁杰走到花几前,仔细端详着上面一盆形状纤柔的兰草,问道,“这盆素心寒兰今年还是没有开花?”
狄忠道:“这个小的不太清楚,要不要把花匠叫来问问?”
狄仁杰摆摆手:“不必了。”眼睛依然没有离开素心寒兰娇弱的绿叶,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怅然若失的表情,仿佛陷入了某些久远的回忆之中。
狄忠侍立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他知道老宅中这几盆珍贵的素心寒兰花,是狄仁杰的至爱之物,每年冬季都要带话回来,问问有没有开花。奇怪的是,这花就是不开,而狄仁杰似乎也从没有动过把花带去洛阳的念头,始终就这么远远惦记着,实在令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