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迁看着不像话,也上前来扯武逊的手,嘴里低声呵斥道:“武校尉,你这算是什么样子,还不快退后!”
王迁官拜六品上的瀚海军府果毅都尉,又是给四品的庭州刺史做护卫,平日里哪里会把武逊这样的七品小校尉放在眼里。可偏偏这武逊是庭州出了名的愣头青,小小的一个校尉却爱多管闲事,什么都要过问,为人又特别耿直忠正,只要看见不平不公的事情,或者是对庭州官府的作为有些微不满,一概仗义执言,据理力争,不闹个一清二楚绝不罢休。就因为他从来都是为公不为私,所以平日里没大没小的,庭州官府和瀚海军上上下下还都拿他没什么办法。当然了,武逊因为自己的这种为人,在庭州从军二十载,大小军功立过不少,至今却仍然只当着个团级小校尉。
武逊甩开王迁的手,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直勾勾瞪着钱归南,大声嚷着:“钱大人,刺史大人!我都向您禀报过多少遍了,沙陀碛里有土匪,可您就是不相信!现在又出事了!”
钱归南皱起眉头:“武校尉,你又道听途说到什么了?我说过,不要捕风捉影。”
武逊更急了,黑色的脸膛涨得通红,几乎已经在吼:“钱大人!我不是捕风捉影,就在前日凌晨,大漠里又发生了一起土匪劫夺波斯商队的惨案!足足百余人的商队被屠杀啊,骆驼和货物均遭劫,现场真是惨不忍睹!”
钱归南打了个寒战,缩起脖子道:“武校尉,不要这么激动嘛。你说得这么绘声绘色,难道是你亲眼见到?”
武逊愣了愣,答道:“倒没有亲眼所见,但我这两天已去大漠深处查看过,那百来具波斯商人的尸体总不会是假的吧?”
钱归南又是一哆嗦,脸色变得煞白,呆呆地瞪着武逊,嘴里念叨着:“百来具波斯商人的尸体?”
“是啊!钱大人,武逊今日带着小队人马深入到沙陀碛中心,就是在那里发现了这个波斯商队,尸体还很新,不会早于前日被杀,帐篷都被烧光了,有拴骆驼的桩子和车具,但是没见到驼队和货物,一定是被贼人劫走了!”
钱归南的脸色愈来愈白,身体都开始摇晃起来,王迁连忙近身搀住他的胳膊,就听到刺史大人在喃喃自语:“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难道沙陀碛真的有匪帮?不,这不可能……”
武逊急道:“钱大人,武逊请钱大人下令,明天就派瀚海军的大队进入沙陀碛,沿途设哨,一方面彻查波斯商队遇袭的案子,一方面也防范后续的商队再度遇害,武逊愿带一队!”
钱归南闻言木愣愣地看着武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好像变傻了。
“钱大人,钱大人!”王迁一迭声地叫唤,这钱大人才如梦方醒,抖抖索索地又要往马车上去。
武逊怎么肯放过他,索性拦在车门前,大声叫嚷:“钱大人,您倒是说句明白话啊,这么大的事情到底该怎么办?”
王迁忍无可忍,一边推搡着武逊,一边厉声呵斥:“武逊,你疯了吗!你这是以下犯上,你知不知道?你一个校尉,有什么权力命令钱大人?还不给我滚开!”
说着,他一使眼色,身边的几个部下一拥而上,把武逊连推带拉地往旁边赶,武逊还是不依不饶,拼命地挣扎,冲钱归南喊着:“钱大人!沙陀碛中土匪横行,这几年来已经伤害了许多过往商队,逼得西域行商都不敢选择这条北线入大周。更有甚者,干脆纷纷绕道东突厥境内,使得咱大周境内经北庭入甘、伊、沙州的线路形同虚设!这不仅大大有损我天朝威严,也令大周白白流失了许多西域行商带来的财富!更别说那么多无辜之人枉死于大漠之中!钱大人,您身为庭州刺史,难道就对这一切不闻不问吗?”
“武逊,你越说越不像话了!快把他给我抓起来,押去瀚海军大营,以犯上作乱论处!”王迁气急败坏地喊,那几个部下就要动手绑武逊。可武逊随身也带着一小队,看到长官被擒,也都连呼带喝地拥过来,刺史府后面的僻静小巷内,顿时乱作一团。
钱归南气得全身都哆嗦起来,勉强抬高声音大叫:“住手!都给我住手!”
总算大家还慑于刺史的身份,暂时停止了打闹,一齐瞧着钱归南,等他发话。钱归南摇摇晃晃地走到武逊面前,有气无力地问:“武逊啊,你老是声称大漠中有匪徒,可本官从来也没见你拿出过任何人证物证啊?本官这里也没有接到过商队的报案,你这不是在无理取闹吗?”
武逊咬牙道:“钱大人,武逊所说的句句都是实情。怎奈匪徒们行事狡诈,又兼大漠风沙遍布,往往很难找到被害商队的痕迹,何况匪徒们每次都赶尽杀绝,故而连报案的人都找不到。可是……钱大人,这次武逊在沙陀碛找到了波斯商人的尸首,这就是最好的证据!”说着,他向部下示意,几个人赶紧从一辆马车上抬下个死人,往钱归南等人的面前一扔,正是阿拉提姆尔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