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贞!”她的话语被一声苍老的呼唤打断了,何淑贞全身一颤,银针不自觉地便扎到了托在架下的手指上,她却浑然不觉,因为她的眼睛已被刺痛,她的心头紧缩成一团,喉头痉挛着只能发出混浊的声音:“梁……周大人。”
才短短几天的时间,韩斌已经和他那匹四岁大的小马炎风难舍难分了。炎风是狄景晖给这匹赤红色小公马起的名字,据蒙丹说,这小马其实就是梅迎春那匹墨风所配的种,于是狄景晖借题发挥便让它随了个“风”字。这个神骏的家族很是特异,毛色红黑夹杂,隔代相传,因此墨风通体乌黑,炎风却全身赤红。按突骑施人的习惯,炎风出生十多天起就开始接受最有经验的马师训练,再加其本身血统纯正,品质超卓,如今虽然才四岁大,但是走步、奔跑、跳跃无一不精,顾盼间凛凛王者风范,一般的马匹实难望其项背。
神驹之所以为神驹,超凡脱俗的能力还在其次,关键是它善解人意,有与人心灵相通的本领。从蒙丹将炎风带来的第一天起,袁从英和蒙丹就让韩斌与它接近,小孩和小马发乎自然的赤诚友情,并不需要刻意培养。袁从英和蒙丹只是教会了韩斌如何饲喂马匹、每天都用清水帮它洗刷,至于和炎风亲热、爱抚它的身体、梳理它的鬃毛、陪它戏耍,甚至于絮絮叨叨地和它讲话,这些事情一律不用教,韩斌就自觉地开始身体力行。他现在早上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炎风,晚上临睡前还要去马厩和它说上好半天的话才回营房,他已经完完全全地被这匹小马迷住了。
除了小马,蒙丹还给韩斌带来了一副小弓。这样每天袁从英早起练功时,就把韩斌一起揪起来,让他拉弓练习臂力和姿势,再用一碗水放在肘上,练习定力。
韩斌起初还有些不愿意,嘟囔着要学好看的剑法,被袁从英一口回绝:“学剑你就休想了,刀法也等以后看情况再说。”他指着韩斌那身精神抖擞的红色突厥装,神情肃然地道,“我不教你刀剑,只教你骑射,因为你今后要做一名大漠草原上的勇士。”
“哦!”韩斌被说得热血沸腾,从此便再不提刀剑,只是一门心思练习骑马射箭。
练习射箭是枯燥辛苦的,韩斌倒很能忍耐,从小颠沛流离的动荡生活、这些天跟在袁从英身边的耳濡目染,都赋予了这个孩子不同凡响的坚强和毅力。整个上午,他一丝不苟地站立、拉弓、屏气凝神,身上的衣服湿了一遍又一遍,却从不埋怨偷懒。而至正午时分,当太阳爬到头顶,大漠中的气温上升到一天中的最高点的时候,袁从英便趁这段编外队午休的时间,带着韩斌在茫茫无尽的荒原上策马奔驰。
一进入春季,大漠的天气更加变化莫测。夜晚尚且寒冷,正午已显炎热。在这个时候奔跑在烈日之下,四顾又是渺无边际的大漠,对于人和马都是一种考验和磨炼。何况那一大一小两个人,还都刚刚经过一个上午的苦练,又饿着肚子。但袁从英坚持要这样做,因为这种训练对于增强体力和意志都是必须的。
虽然非常苦,一天之中,韩斌却最喜欢正午这段扬鞭奔驰的时光。他的炎风跑得太好了,短短几天的熟悉,韩斌已经能和炎风配合默契,每次都是先慢步行走一段,随后逐渐加速,等袁从英跑到身边举鞭示意,韩斌大喊一声:“炎风,跑啊!”这急不可耐的小神马便撒开四蹄,在大漠上飞奔起来。普通马匹视如畏途的沙地、丘坡,对炎风却丝毫不在话下,跑到兴起便如腾云驾雾一般,活像一团飞旋的烈火,不可阻挡地向前。袁从英的坐骑虽然也不错,但比炎风却差得太多,炎风撒了欢地跑起来,袁从英也要尽全力追赶,每到此时韩斌就会轻踢马腹,让忘乎所以的炎风减慢速度,待哥哥追上来再一起并肩缓步骑行。这时候他们一般都是沉默着什么都不说,只让艳阳下泛出金色的遍野黄沙印入眼底。
春天到来之后,大漠上稀少的植物也焕发了生机,胡杨树和红柳的枝干都抽出点点绿色的嫩芽,正好成了炎风跑累了以后啃着解乏解渴的最佳选择。无垠的长空之上,常有飞鸟盘旋北归,沙地间也时不时蹿出一两只贼头鼠脑的漠狐或者沙鼠,但凡让这一大一小两人看见,那些动物就只能自认倒霉。袁从英总会指示韩斌持弓射箭,虽然孩子每每落空,但袁从英会补上最后致命的一箭。他也知道韩斌现在根本不可能射中,不过是教他熟悉这个过程。从正式开始训练韩斌,袁从英便让孩子跟着自己每天只吃两顿饭,可是每顿都保证韩斌能吃到牛羊的肉和奶,还有打来的这些小野味,于是韩斌自来了大漠,反而日见壮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