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景晖大惊,他狐疑地端详着萨哈奇,又看看韩斌。韩斌连连眨动着睫毛,突然抬头问狄景晖:“这些药是给我哥哥治病的,对吗?”
“呃,是……用得上。”
韩斌点点头,伸手从脖子上取下了项链,毫不犹豫地递过去:“喏,给你吧。你要把药都给我们!”
“是,是!”萨哈奇双手捧过项链,眼中放出狂喜的光芒。好不容易镇静了一下,他从腰里摸出一把钥匙,呈给狄景晖,“狄先生,我们商队全部药材都存放在邸店后院二楼的一间屋子里,这就是钥匙。您现在可以去验看,所有最好的药材,不是我夸口,您在整个大周都再找不到了。”
狄景晖接过钥匙,萨哈奇又问:“狄先生,能请教大名吗?”
“哦,在下狄景晖。”
“这孩子呢?”
“我叫韩斌。”
“好,好,敝人名唤萨哈奇。”萨哈奇说着,眼睛轮流在狄景晖和韩斌的脸上转悠,“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待狄景晖和韩斌走出房间,萨哈奇对满屋子目瞪口呆的大食药商道:“诸位现在就回去准备吧,两个时辰后在邸店门外会合,我们连夜离开庭州!”
“啊,为什么这么着急?”
“废话,药材都已处置了,再多耽搁有什么意思。再说,”萨哈奇满脸放光地看着手中的项链,“有了这样东西,我现在恨不得立即飞回大食国!”
是夜,没有月光,在浓黑的夜幕掩盖下,一队大食药商悄无声息地离开庭州城,向着西方匆匆而去。
夜已到了最深沉的时刻,连空气仿佛都凝滞不动,黑暗像千钧重担一般压下来,压得裴素云喘不过气来。安儿从下午就开始哭闹,她和阿月儿使尽了浑身解数都无法让孩子安静,最后因为钱归南马上要到,而他最不能忍受安儿的折腾,于是裴素云只好给孩子用了效力最强的安神香,他才算睡熟了。安儿脸上泪痕斑驳,看得裴素云心碎。
钱归南来了,他们一块儿吃了晚饭,却各怀心事,都没说上几句话。饭后钱归南喝着茶,仔细端详着裴素云的脸色,叹口气道:“素云,你看你真是越来越憔悴了。这安儿是怎么回事,我听阿月儿说这两天闹得越发不像话了?”
裴素云低着头,喃喃道:“都是我的罪过,我造的孽……”
钱归南皱起眉头:“前一阵子好像还行啊,怎么突然就……”他注视着裴素云,慢悠悠地问,“今天吃饭时阿月儿好像提到一句安儿在想小朋友,什么小朋友?”
裴素云愣了愣,眼望着别处道:“哪有什么小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安儿从不懂与人相处,阿月儿是着急乱说话罢了。”
“哦。”钱归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盯着裴素云,“素云,这次我回来,发现你与以前有些不一样,安儿也是。”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问,“素云,我离开这些天里,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
裴素云心中一紧,看了看钱归南,冷笑道:“能有什么事情?你的人不是天天在外面看着吗?要是有什么事情,他们早该向你报告了吧。”
“这,”钱归南颇为尴尬,搪塞道,“我也是为了你的安全,我不在的时候,怕你们母子遇上什么麻烦,你知道,局面越来越紧张了。”
裴素云紧接着问:“归南,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紧张局面?你究竟在做什么?”
钱归南把脸一沉:“素云,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这些事情与你无关。”
裴素云的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了:“怎么会与我无关?你不让我发放神水,庭州有陷入瘟疫的可能,这就和我有关;你和王迁把瀚海军不知道调动到哪里去,庭州防务空虚,我身为庭州的百姓,当然也和我有关。更不要说伊柏泰和沙陀碛。况且……况且你还说要牵扯到安儿。”
钱归南的眉头越皱越紧,低声喝道:“素云,你不要胡思乱想。你放心,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成就大业,为了我们的将来!”
“可我为什么会这样恐惧?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眼前没有光明只有黑暗。”
“你太紧张了,素云,你……”钱归南还欲安抚,院外突然传来门环敲击之声。
裴素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钱归南侧耳听了听,低声道:“是王迁,素云,你回避一下。”
阿月儿跑出去打开院门,引着王迁进了屋。王迁向钱归南施礼,钱归南摆摆手:“坐吧,不必虚礼,说正事要紧。”
“是。”王迁坐得笔直,道,“钱大人,大食药商已经离开庭州城了。本来说还要待几天,今天晚上突然送信来说要连夜出城,卑职想您吩咐过让他们尽早离开,所以卑职就去给他们开了城门,看着他们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