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追捕袁从英和王迁的人马陆续回来了,不出意外全部一无所获。武重规也懒得再理,直到当天日落西山之时,满脸困倦和愤恨的钦差大人才叫进亲信侍从,宣布了他对案情的论断和钦差敕令:首先,庭州刺史钱归南里通突厥、蓄意反周,罪行昭昭,不容置疑,已被钦差大人按律处决;其次,戍边校尉袁从英侦得钱归南之阴谋,又因与钱归南之外室裴素云勾搭成奸,遂向朝廷告发钱归南,意欲借朝廷之手除去钱归南。袁从英同时与瀚海军都尉王迁串通,联络西突厥突骑施部的贼寇,企图乘乱谋取庭州。现二人因阴谋败露,均已在逃。最后,武重规颁布钦差敕令,全面接管瀚海军,为防袁从英和王迁带领西突厥部队进攻庭州,瀚海军沿沙陀碛东侧布防,庭州城亦进入全面戒备,继续派专人全城搜捕在逃钦犯,因袁从英和王迁重罪滔天,且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一旦遭遇,杀无赦!
发布完命令,武重规总算是长出了口气。草草用过晚餐,武重规在正堂上提起笔来,打算给圣上起草案情呈报了。同时,他还要写一封信,给正在往西赶来的狄仁杰。想到狄仁杰接到书信时将会遭到的打击,武重规这些天来头一次有了扬眉吐气的舒畅感。当初河北道战事时,狄仁杰参了他武重规一本,说他暴戾残忍、滥杀无辜,现在武重规倒要看看,狄仁杰如何应对他最信任的前卫队长的叛国投敌之罪!
伊州刺史孔禹彭久闻狄仁杰英明睿智的大名,这天他陪同刚到伊州的狄仁杰,花了整个上午在烧得焦黑残破的折罗漫山山火现场察看。眼见这位古稀老者不顾年老体弱,不畏暑热难耐,细心投入地勘察每片山林,寻访任何一点可能的踪迹,孔禹彭不禁在心中叹服。令人遗憾的是,山火烧得太旺,过火面积又大,很多山区已暂成死地,无法进入细查,即使是狄仁杰这样的火眼金睛,也没能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转眼过了晌午,折罗漫山区本来可以遮蔽烈日的大树烧得只剩下残肢断木,孔禹彭见狄仁杰早已汗湿衣襟,苍老的面颊晒得通红,实在于心不忍,便上前劝说:“狄大人,折罗漫山就先查到这里吧。晌午过后,这山里头会越来越热,狄大人年事已高,万一要有个闪失,下官可担当不起啊!”
狄仁杰稍作迟疑,还是同意了。一行人这才打道回伊州,一路上狄仁杰又让孔禹彭把武重规来伊州所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细述一遍。孔禹彭不停地擦着汗,从早上开始他把这些话说了不下五遍,实在有些吃不消,但看到狄仁杰那专注的样子,自己也不敢有半分懈怠,只是心中多少有些困惑。
孔禹彭又怎么能够理解狄仁杰此刻那焦虑万分的心情呢?伊州有鬼这点毋庸置疑,即使是孔禹彭本人也无法否认,但是突破点到底在什么地方?如何才能找出确切的证据来支持袁从英的报告,同时还能查出事件背后的隐情?而且这一切行动还要快,越快越好。自从在沙州决定继续西行,狄仁杰就几乎没有休息过,除了赶路便是思考案情,他有种强烈的紧迫感,再晚就来不及了……
众人回到伊州刺史府,匆匆吃了几口午饭,狄仁杰便继续问案。他让孔禹彭取来当初证明杜灏身份的物证,也就是那几样烧得墨黑的“蹀躞七事”,一件件细看。许久,狄仁杰才抬起头来,揉一揉脖颈,让呆坐一旁的孔禹彭上前来。
狄仁杰指了指面前那堆黑乎乎的小物件,首先问:“孔大人,本阁听你叙述,那杜灏的遗孀吕氏,似乎就是见到这些遗物后才发的疯?”
孔禹彭迟疑着回答:“唔,回狄大人,准确地说是见到这些物件后神色大变,坚决要求验看杜大人的尸身,至于发疯嘛,是看完尸身以后的事情。”
狄仁杰点点头,又指了指那“蹀躞七事”,问:“孔大人,难道你和武钦差都未曾发现这些物事的问题?”
“啊?”孔禹彭一愣,连忙再看,还是困惑地摇头,“这……狄大人,这些物事就是官员们通常所配的,和你我无异啊,我看不出什么来。”
狄仁杰皱一皱眉:“请孔大人将腰间所配之‘蹀躞七事’取下来对照一下,便可看出端倪。”
孔禹彭不太相信地取下腰间的革带,将所配之物逐一取下,放在桌上那堆黑乎乎的物件旁边。狄仁杰道:“孔大人,请你说一说你这七件物事与杜大人遗物之间的区别吧。”
孔禹彭略一沉吟,便镇定自若地解说:“阁老,本朝官员所配为佩刀、刀子、砺石、契苾真、哕厥、针筒、火石,一共七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