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放在从前,东方轩只怕会回给对方一句“痴心妄想”。
但如今,东方轩闻言仅仅是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一声叹息过后,东方轩应道:“好。”
都说哀莫大于心死,可他心还未曾活泛过,便早已死寂成灰。
既然从不曾得到,那日后他也不再祈求。
他此时应好,实则是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这世道容不得他以正道之首的身份与一介魔头称兄道弟。
即便是他俩重又见面,他东方轩仍旧是当初那个询问对方可否同道之人,而那季无涯……
想到这儿,东方轩心底无限寒凉。
早不是那会容忍他在其身旁聒噪却按压下脾性与他谈笑风生的无涯兄了。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命。
宿命……
竹林之中,苏澈翩然落地,也不回头,询问道:“白前辈还要尾随多久?”
“好歹是助了你一臂之力,你这小娃娃还真是没良心。”嘴上是抱怨,面上却没有半分迁怒之意,来到苏澈身旁,白宵点出其目的,“拉足了中原武林各方势力的仇火,乃至有可能会与我结仇,所图为何?”
苏澈仰首看向身旁人,一副骄傲十足的模样,跟开玩笑一般回复道:“好玩儿啊。”
闻言,白宵先是沉默,忽地竟是开怀大笑。
笑够了,白宵瞧着苏澈就像是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事物一般,“你这脾性,若是白某年轻十来年怕是能与你结为至交。”
反正自己的小九九都被对方摸个一干二净,苏澈也不再在对方面前演戏,翻了个白眼道:“我可不稀罕跟你称兄道弟,你成了我兄弟,落尘岂不就成了我晚辈,我可不想。”
白宵倒也不计较苏澈的口无遮拦,他对合脾性之人向来颇为包容,“你这般说,就不怕我不许你与尘儿来往?”
“你不会。”苏澈像是猜准了对方的心思一般说出了这样的定论。
白宵没有再回话,反而是仔仔细细打量着苏澈,许久,才说出一句让苏澈再也笑不出来的话,“也是,没影儿的事,我自然无从反对。”
面色苍白,苏澈不复先前的飞扬骄傲。
这句话就像是戳中了他的命脉死穴一般……引得苏澈不禁在心中骂了对方一句老狐狸。
偏生对方说中了面前人的心思后,居然还就此解释了一番,“尘儿什么脾性,我大约是清楚的,最是正派严谨不过,怎会容许身边出现如此离经叛道之人乃至默许此人对其怀揣如此惊世骇俗之情感。”
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老怪物居然教出了一个持正不阿的真君子,这说出去就很叫人唏嘘。
可白落尘的人设的确如此,正到了叫人头皮发麻十头牛都拉不回的固执境地。
若是这世上的好人都死绝了,也还剩一个白落尘在那里维系正道天理不灭。
就是这么一个瞧上去暮气沉沉严谨无错之人,竟引得一代魔头为其折腰,说出去就很是引人发笑。
对于这么一离经叛道的魔教教主居然会喜欢上自己那循规蹈矩正直端方的儿子,这一点连白宵自己也觉得十分匪夷所思。
在他看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愈是离经叛道愈是对那些囿于条条框框之人嗤之以鼻。
但……
这个定律在他跟季无涯身上都出了错处,两人对白落尘一个疼宠有加,一个倾慕不已。
这白落尘难不成是男狐狸精转世?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引得世人打破常规博得人心万人宠爱?
两人相顾无言,谁也没有再言语,也不知是谁先离去,总之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白宵没有直接打道回府,而是转道去了天机阁。
天机阁中之人,当然识得白宵无人敢阻拦。
推开摇光阁大门,还未瞧见人,内里便传来了温润如玉的和善问候,“父亲,许久不见。”
言语上虽问候,但却没有起身相迎,仍旧端坐在座椅之上,温和地凝望着白宵。
白宵瞧见自家爱子,明显是一副慈父模样——哪怕在他看来,这白落尘并非是他与芸姬的孩子,体内并未留有他的血脉,他的确是待白落尘视如己出。
“尘儿近日过得还顺心,那七个孩子使着可顺手?”世外桃源整座岛都是白宵的产业,其手下所拥有的财富怕是连当今圣上的国库都无法与之相较。
富可敌国手指缝里随随便便漏一点出去都够旁人吃喝好几辈子,就是这么一坐拥金山银山的白宵却还总是担忧自己对自家唯一的继承人、唯一放在掌心上疼宠的儿子还不够细致照料。
包括这以北斗七星布局的天机阁之中,机关遍布格式精巧,更有其辖下得意门生把守仍旧不放心,生怕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