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龙茧_作者:80大学生(45)

2018-02-20 80大学生

  电脑

  那时候大一的男生宿舍普及率已经比较高了,每个寝室都有一两台。网络这种新兴的事物彻底改变了传统上的“无聊”的含义。以前的人感到无聊一般是因为目前找不到有感兴趣的事做,或者因为没有电视看,或者因为没书看,或者因为没地方玩,或者因为找不到人一起胡侃等等,基本上只要有电视剧、有小说、有地方可以逛、有人可以胡侃,前面种种无聊就立即可以转变为有聊。但是自从网络兴起之后,无聊的范围陡然间膨胀了好几倍,有聊的门槛也变得高耸而且唯一。在电脑和网络面前,什么电视剧、小说、逛街、胡侃等等娱乐方式立刻相形见拙,变得前所未有的无聊。从此在这群大学生的眼中,“无聊”的定义变得相当简单却相当明了——无聊就是不能上网。尽管事实证明,很多时候上网恐怕是世上最无聊的方式,比如说漫无目的地浏览网页、麻木不仁地看各种各样抢劫拐卖仇杀贪污的新闻、对着QQ上面静止不动的图标发呆、毫无感觉地看各种卖弄风骚的女人图片等等,但是这种包罗万象的消耗时间的方式却衬托出其他方式的单调乏味,这使得没有电脑的人对于任何事都变得毫无兴趣,于是产生了强烈的拥有电脑让自己的生命浪费得相对充实的愿望。这种愿望导致电脑像牙刷、梳子、手纸一样变成了日常消费品。

  我从浩天那里借了一千多块钱,准备趁这个时候从毕业生手中购置一部电脑。买二手电脑要承担较大的风险,电脑的真实情况只有卖方才清楚,买者根本不敢确定会不会买回来两天就烧CPU或者坏硬盘。只有在把钱交给对方之前让一个精通电脑的同学做一番仔细的检查才能把风险降低一些。

  秦建上个月去电脑城新买了一台电脑,看了一个月的碟,现在觉得自己是这方面的专家,自告奋勇做我的军师。我觉得这小子之前在图书馆的机房开个机都要找半天按钮,心里面万分疑虑,但是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不好打击他,建议再找两个人一起。秦建一拍胸脯说:“你放心,电脑就那几个零件,这一个月来我都摸得烂熟了,有没有问题我看一看就能猜到□□分。你就叫上龚平,两人抬显示器,一人搬机箱。”

  我见他这样说,也不好再找别人,以免伤了这位电子专家的脸面,只能暗暗祈祷佛祖保佑。先按照教学楼门口贴的广告打个电话过去,与对方约好。然后叫上龚平跟着秦建,忐忑不安地去大四宿舍楼。

  大四的学生住的还是五十年代学校刚刚迁址此地时建的第一批宿舍楼。此楼纵古观今,肩负宣扬建校历史的重大责任,所以极具纪念意义。可能学校领导为了让学生忆苦思甜,感受当年师生披荆斩棘艰苦创业的大无畏开拓精神,从而激发学生刻苦学习的热情,几十年来任该楼风吹雨打历尽沧桑,不予翻修。该楼墙体为红砖砌成,没有任何的装饰,□□在外,由于长期风吹日晒,颜色已是暗红,上面斑斑驳驳。由于前段时间下了几天雨,墙角阴暗一点的地方还长了绿苔。我有时候去图书馆上网,看到现在很多房子还没建起来就直接倒塌的新闻,心里不禁暗赞此楼的经久不衰,想居然建成四十几年依然健在,可算是中国建筑史上的奇迹。

  进去楼里面,我就感觉是进了地牢。尽管是上午十点多钟,外面烈日当空,楼里却十分昏暗,刷着石灰的墙上已经变成灰色,地上不知多长时间没有彻底清扫,蒙了一层薄薄的泥土,湿漉漉,黏腻腻,完全看不出水泥,走过去鞋底发出嗫嗫的声音,这一切直让人怀疑是不是进了明朝的东厂监狱……三人由楼梯上楼,每层的公共厕所就设在楼梯口边。经过厕所的时候先是一股夹杂着骚臭的潮湿气流扑面而来,然后看得见里面刷牙洗脸人的全貌和躲在半截水泥墙后面开闸泄洪的人的剪影。我问这栋要不要交住宿费,龚平说当然要交,我问多少,龚平说好像是八百。我说我现在觉得二战时候的法西斯还是有点人道的,至少他们关押俘虏的集中营是不收住宿费的。

  三人说着话来到二楼一个寝室,寝室门户虚掩。敲门进去,寝室里也是一样昏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由人体发出的说不出味道的混合气体。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一点光亮,我看清楚里面有五个人,三个已经起床,两个还在呼呼大睡。地上三人,开着两台电脑,有两个人在一起小声看碟,另外一个正戴着耳机打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