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我和秦建、龚平、林小华等人相约一起去校门口的“小洞天”吃饭。沈芸、文琪、廖雨洁悉数在座,薛晓梅居然也赏脸光临,不知道龚平是怎么哄住她的。我们只当作一切如故……
这天天黑的时候,校门口的步行街上穿梭来往尽是学生,街后的十几家餐馆和大排档座无虚席,大家推杯换盏,吆五喝六,喧嚣非常。
我们早上已经预定一桌,径直入内落座。众人叫道:“老板,点菜。”
一个胖胖的老板娘拿过来菜单,笔和一叠便笺纸。秦建把这些递给龚平:“你们点菜,我来叫酒。老板,有啤酒吧。”
“有啊有啊,要几支。”
“拿两箱过来。”
我吓一跳:“两箱?你要那么多干吗,我看十瓶就够了吧。”
秦建手一挥:“十瓶,才哪儿到哪儿,我们十一个人,每人一瓶都不够。”
我说:“女生就不用喝酒吧,给她们果汁吧。”
女生忙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果汁就可以了。”
秦建说:“那我们还有六个男生,每人三瓶,至少得两箱。老板,先拿一箱过来再说。”
龚平和宋高峰都说差不多差不多。
老板娘乐呵呵地去搬酒。
我说:“喝多少算多少吧,买多了不是浪费。”
秦建嘿嘿一笑:“喝不完就带回宿舍接着喝,你看我这书包了没有,你当我平安夜还去上自习啊,早就准备好了。学校里面不让卖酒,这次好不容易让我带点存货回去。”
这顿饭吃得相当愉快,这应该是我们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意气风发,无忧无虑,精力充沛得怎么用都用不完。他们说啊笑啊打啊闹啊,把餐桌变成了挥洒青春的地方。一顿饭差不多吃了两个小时。
众人酒足饭饱,走在校园的灯光下。秦建喝的有点多,揽着宋高峰的脖子一边东倒西歪地走,一边引吭高歌,毫无音律曲调可言,吼出来的是一个一个独立的字。
学生活动中心里面正在开舞会,五彩灯光闪烁。几个女生要进去跳舞。除了龚平和宋高峰,我们几个男生对交际舞不甚熟练,动作僵硬。我更差,几乎迈不开步,一不小心就踩在沈芸脚上,憋得满脸通红,沈芸从未见到我这副窘样,笑得直不起腰。
小餐厅这边不知道什么部正在办一个猜灯谜的活动,猜对的可以得到小公仔、钱包、钥匙链等小礼物。我平时这类书看得不少,一连猜出来两个,沈芸拿着小奖品,兴奋得不得了。
突如其来
这年寒假我回了一趟老家。
皓天自从上次跟流氓打架离开通正街,一直也没能找到合适的事做,原本说去求求当厂长的堂舅,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两个月前堂舅自身惹下不小的麻烦,因得罪领导丢了厂长位置。这结局虽然有些意外,但全在情理之中。
堂舅任轧钢厂厂长至今总共七个年头。三年前,该厂在堂舅任职四个年头之后终于达到繁荣的顶峰,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厂子赚了个钵满盆满,堂舅的腰包也跟着越鼓越大。从那时起,暴富起来的堂舅渐渐显出骄傲自满不可一世的姿态。抽烟比领导高档,吃饭比领导讲究,说话比领导洪亮,开车比领导名贵。那时候很多区领导的坐骑开起来山崩地裂震耳欲聋,不回头看的话,还以为是农村拉砖的拖拉机来了,但是堂舅一出手就是帕萨特B5,开起来一点声都没有的,在那堆拖拉机当中分外耀眼。只要稍稍读过中国历史的人就应该知道,如果一个下属衣食住行样样超过领导,那么他离完蛋的日子就掐指可算了。无论在哪个朝代无论哪个皇帝当政,这样以下犯上功高震主的人如果不完蛋,那就真是人神共愤天理昭彰国法难容了。果不出其然,镇上领导明讽暗喻旁敲侧击堂舅两年,让其学习谦逊卑恭为臣之道。可惜堂舅平时史书看得太少,不幸辜负领导们的良苦用心,依然铺张如故。领导们忍无可忍,就在前几个月召开紧急会议,会后不久,就给堂舅后脑一记闷棍,挑了个错处将其撸下。
据传,在处理堂舅的问题上面,有些领导态度坚决,就是赶尽杀绝以儆效尤,但是也有领导念及平时一张桌子上吃饭和逢年过节登门孝敬的情谊,建议留他一条后路。最终的妥协结果是给堂舅该镇驻汉招待所五年的承包权,倒并没有一棍子将其打死。正如钱钟书先生所说,中国做官的人栽筋斗,宛如猫从高处掉下来,总能四脚着地,不致太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