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惊讶,就对上了石塑一样立在门口,满身低压的颀长身影。
冯妍柔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帮你应付了,不用太感谢我”。
然而从方永新的角度来看,则是他们举止亲密,一个睡衣,一个浴袍,早已突破了客户和销售应有的那层关系。
视线再往下,落到凌乱扔了一地的衣物,无声地透露出,进屋的两人有多么迫不及待。
那一秒,他听到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吊起,砰然绞碎的动静。
管奕深看了冯妍一眼,十分感谢。
随后拧着眉走过去,毫不客气地质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跟踪我?”
方永新一句不答,如此一来,倒像是默认,管奕深眉心一跳,立即浮现出浓浓的厌恶。
“有病吧你,快走,否则别怪我报警!”
这般赤|裸而不加掩饰的憎恨,以及冯妍那饱含挖苦与不屑的眼神,共同凝聚成沾着寒芒的锋利一击,狠狠捅进肺腑,搅得筋断骨裂,血肉淋漓。
心跳骤减,理智遁形,方永新活了二十八年,从没有一刻好似现在这样,大脑空白,丧失思考,唯剩情绪驱使一切。
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下一秒,在冯妍的惊呼声中,将管奕深一把扯出门外,重重推往墙壁。
脊背撞上坚硬质地,吃痛地闷哼,还没缓过神,下巴便被死死钳住。
方永新通红着双眼,裹挟着滚烫呼吸,发狠般吻上了他的唇。唇瓣紧密相贴的一瞬,脑子里轰然炸开,管奕深如遭雷亟,整个人僵在原地。
然而错愕也不过持续了一秒。
当沉重的吐息正式入侵,他顿如触电般一个激灵,双手并用,使尽全身力气要把对方推离。
奈何胳膊刚举起,就被方永新单手并拢牢牢攥住,钢铁般的力道分毫不容撼动。
手腕生疼,下巴钝痛,逼迫的感觉令管奕深又气又恼,终于在对方撬开牙关,强硬地往里探去时,把心一横,重重咬下。
闷哼一声,血腥气霎时弥漫开来。
身形出现半刻凝滞,趁着这个机会,狠狠挣开,拳头随之举起,就要朝他脸上砸去。
哪知一抬眼,对上的却是方永新满目破碎,泪盈于睫的画面。
拎起的拳头僵住,视线凝滞,登时没了挥动的力气。
清润的眸底此刻血丝遍布,内里写满了不似作伪的痛苦,红唇无声微启,晶莹的泪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前赴后继滑落下来。
管奕深只觉胸腔堵塞,喉间如同塞了团棉絮,发不出丁点动静。
下一秒,他被方永新再度搂进了怀中。
臂膀的力道一点点加重,好像害怕一旦松开,人立马消失不见似的。
隔着单薄衣料,由骨子里沁出的恐惧悉数传递过来,嗓音止不住颤抖:“我说过,我不会放手,无论有没有未来,无论最终你自愿,还是我强留,我都……绝对不会放手。”
瞳孔蓦然睁大,因着这一句话的牵扯,记忆无法自控地拉回那天,在高中学校的教室里,他也曾这么声泪俱下,真心实意地哭求过方永新。
彼时的自己,舍不得这段感情,看出对方想要离开的意图,便心急火燎,手忙脚乱地挽回。
最终,换来了一句看似稳妥的承诺。
他多么希望方永新能珍惜这份心意,言而有信。
可到头来,翻脸无情,狠狠插了他一刀,任由邱翰林将他送进拘留所的,也是方永新。
“你真的有病……”回忆与眼下的现实重叠,冲撞脑颅,引得额角密密疼痛,管奕深哽咽着,闭上眼睛。
他们明明可以不用经历诸般折磨,好好在一起,方永新却偏偏执着于冠冕堂皇的理由,一意孤行地打破所有。
哪怕到这一刻,管奕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做出这种选择。
如今位置颠倒,换成对方来乞求,竟觉不出分毫痛快,唯有无力,翻江倒海的无力遍袭,身心俱疲。
“太迟了……太迟了你懂吗?摔碎的东西不可能再完好无损地拼回去,我们回不到过去了……唔。”
未完的话被尽数封回了口中。
方永新的吻不再带着第一次的强制,仿佛仅仅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渗着血珠的唇瓣贴附上来,锈蚀的腥气包裹着浓浓绝望,从味蕾直抵神经。
管奕深也不挣扎了,他想着自己和方永新,究竟是如何走到如今的境地,直想得五脏六腑一起作疼,剥开憎恶的外壳,那颗羸弱搏动的心,早已千疮百孔,难以为继。
舌尖品尝到一丝咸涩的滋味,方永新一寸寸撤离,再去看怀中人,不知何时起,也落下了温热的泪滴。
面上虽不再有针锋相对的恨意,取而代之的迷惘与悲伤,反而愈发刺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