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却只抬头看了一眼,没有进来的意思。
女孩低头在脸盆里面扒拉了两下,找出一根不知道绑在什么东西上的橡皮筋,递到了潮长长的手里。
潮长长不明就里地看着手里面的皮筋。
这种女孩子才用的东西,不管怎么看,都和他完全扯不上关系。
女孩指了指他的头发:“扎起来会不会就不滴水了?”
还在云里雾里的潮长长,下意识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然后就有了他十八年人生中的第一根“冲天小辫辫”。
这装扮,不可谓不滑稽。
幸好辫主人自己没有看到。
再次后退一步,潮长长给来访的人让开了一条路。
女孩还是没有进来,只把手上的脸盆整个递到了潮长长的面前:“你今天来得晚,肯定没有领到库管的生活用品,我顺手就给你拿过来了。”
“一号仓库那边有一个小食堂,你今天到的太晚,过了吃饭的时间,你明天早上开始,可以去食堂吃饭。”没有了脸盆,女孩的手里还剩下一个五连包的康师傅牛肉面,“方便面你会煮的吧?你要是饿了,今天就先吃这个。”
女孩就这么走了,走得有些急,背影看起来,像逃跑,又像是赶路。
潮长长开门那一秒,女孩眼里装着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急切和不安。
很短暂的一个瞬间,如果不仔细看,压根就不会发现。
潮长长恰巧就看到了,他现在敏感地根本就不像他自己。
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
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一会儿,潮长长忽然想到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这个仓库的隔音怎么样?
站在外面的人,能听到浴室里面的嘶吼吗?
这,都是,什么,情况……夜晚。
十点半。
云朝朝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没说几句话,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潮长长从足以淹没他灵魂的尴尬里面走出来,看着左手的脸盆又看了看右手的康师傅牛肉面。
至少有两分钟的时间,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仓库的大门被打开。
直到停在仓库门口的一辆商务车,传出了发动机的轰鸣。
云朝朝来过了。
她是怎么来的?
她现在就要走?
这是一个礼拜三。
YC是一个寄宿学校。
云朝朝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
绩优生没有可能在这个非年非节的礼拜三放假。
仓库和YC国际学校中间,隔了不大不小的两个城市。
云朝朝现在这个时间赶到,很有可能是下课直接坐高铁来的。
那么,仓库外面这台已经发动的车子,是要送一个明天要上课的绩优生回学校?
可现在这个时间,不可能再有始发的高铁。
200公里的路程,不算有多遥远。
但如果是开车,算上进城出城的时间,就算高速的路况再好,怎么也需要两个多小时。
如果一切顺路,不堵不停,一路到底,最快也要半夜一点,才能赶回YC国际。
云朝朝为什么会在这么一个完全不合常理的时间,出现在一个完全不合常理的仓库?
就为了给他送一脸盆的生活用品和五袋方便面?
这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
比起脸盆和方便面,难道不是桌上的那一堆书山纸海才更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潮长长从山村过来,是直接到了他之前收到过定位的六号仓库。
到了之后直接用密码进来。
体会了一把深夜的孤独。
完成了一次不知道应该算崩溃还是发泄的嘶吼。
潮长长一直以为六号就是一个独立仓库的门牌,却原来,六号仓库并不是一个孤零零的存在?
既然有一号仓库和六号仓库,那么就应该还有二三四五号。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想这些?
明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对!更重要的!
潮长长快步追了出去,他要问清楚库管宿舍里面的那一堆高考资料意欲何为。
他甚至想,如果云朝朝也和葛功明一样,让他参加今年的高考,他是要答应,还是不答应。
刚刚愣神的时间太长,长到潮长长这会儿用百米速度飞奔,也没办法追上一台已经发动的车子。
发动机的声音,一秒比一秒更加远离。
仓库门口残留的尾气,被夜晚的黑暗驱散无影。
这是云朝朝第二次蓦然出现,也是第二次忽然离开。
潮长长的脑子里面,有很多的问号。
就算他和云朝朝在学生会打过一次照面,就算她帮云朝朝说过一句话。
他和她,还一样是几乎没有交集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