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放着三个纸杯子,杯子里应该是咖啡,小房间里除了暖气,一股咖啡的香气。
摄像扛着摄像机站在边上,盛中宵的斜前则是一台监视器。
他看了一眼沈苏云,也不说什么多余的话,只说:“你试一下李宏竺的那段哭戏吧。”
沈苏云怦怦跳的心跳得越快了:“好。”
主角在剧里哭过一次,就是在结尾的时候,是非常难演的一段戏。
主角李宏竺是在乡村支教将近十年的乡村教师,他因为母亲生了病,想离开学校回家乡去陪伴母亲。但是他所在的学校只有他一个老师,如果他走了,那二十个学生就得去十里外的镇上上学,各项费用也得增加。村民们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联合自家孩子,对他的离开百般阻挠,闹出不少笑话。
而当李宏竺跟他们说自己想离开的理由时,这些平时看着淳朴的村民却翻脸不认人,认为他只是借口而已,又用“你是老师啊,就该牺牲自己,再说了,你走了我们的娃娃怎么办”的理由,把他软禁在了学校里。李宏竺着急回家,只好各种想办法溜走。
这中间还历经了许多的波折,最后李宏竺只身一人,在清晨坐上了陌生人的拖拉机去镇上的时候,看着自己曾经生活过热爱过的地方,哭了起来。
本该欢呼雀跃的李宏竺却哭了,原因自然有很多,沈苏云理解为,对人性中利己自私、恩将仇报道德绑架的失望,对于自己无力改变山里人愚昧的伤心,也是对过去的一种彻底告别。
这些观众是看不到的,都要靠他的表演表现出来,所以很难。
他不知道前面两位老演员是怎么演的,但他这个时候只能靠自己发挥。
手心泛凉,他转身朝身后走了半个圈,目光落在地上,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只有他知道,他是在缓解紧张,思考该怎么演。
他坐到地上,双脚屈起,样子好像坐在拖拉机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虚空,似乎在远望山里的村落。
盛中宵在监视器里看着他的表演,面色平静,似乎并没有什么波澜。
的确,因为沈苏云的表演极普通,前两位演员也差不多。
只见监视器里的沈苏云自嘲似的勾了一下唇角,然后垂下头去,在看不到表情的几秒后,他身体轻颤,一手往自己脸上抹了一下,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已是清晰可见的泪痕,双眼亦红通通的。
到这里为止,似乎表演一直很普通,并没有什么亮点。
可是很快,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发生了
只见沈苏云突然在自己的背包里摸索,很快,他似乎摸索出一张纸或者一本什么书,找到之后,他欣喜地把它抱在怀里,可是很快,他又变了脸,极度憎恶似的,发狠把那东西撕了,全部扔在了车外,然后,伤心地哭了起来。
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演完了。
“我的表演到此结束,感谢各位老师。”沈苏云起身,对着众人又鞠了一躬。
对面三个人皆是沉默。
沈苏云低着头,心底忐忑刚刚那段戏其实是他自己加的,剧本并没有主角撕东西这一幕。他怕如果盛中宵是一个不喜欢演员擅自加戏的导演,那自己就肯定彻底凉凉了。
“你刚刚撕得是什么?”其中一个副导演还不知道制片的男人问道。
沈苏云刚想回答,就见盛中宵说:
“我猜应该是那本支教光荣证书吧?”
沈苏云点了点头。
他也是灵光一闪,因为光是哭要表现这些情绪和感情的确是有点难,不如就借助主角的行为,把这些情绪和感情外化出来。主角找到支教证书,第一反应是欣喜,因为他来这里十年,得到的就是这本光荣证书,可是再想想,却是爆发出各种负面情感,于是就有了撕证书的行为。
他期待地望着盛中宵,不知道对方会是什么反应。
“你是一个很聪明的演员。”盛中宵正色道,“演技不够方法来凑的典型。”
沈苏云干笑了一声,对方的评价不可谓不中肯了。
不过内心却是更沉重了,盛中宵认为自己演技不够,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没希望了?
“不过我喜欢雕琢璞玉,你基础够了,缺点火候而已,你来吧。”盛中宵说着,一直认真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微微抬脸望着沈苏云,“合作愉快。”
“恭喜你。”
“恭喜。”
沈苏云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赶紧上前跟他还有另外两位握手,鞠躬:“谢谢老师们,我会努力的。”
心里一下轻松起来,好像一块石头落了地。
一股轻松绵软的感觉注满了全身,暖洋洋的,心口是喜悦和满满的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