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一声呼喊就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狗子——”
“狗子——”
“狗子——是你吗——”
本来被迫乖顺地好好趴着的英短立刻扑腾了起来,林关涛顺势放开它,它立刻欢腾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了过去,然后以一个同样的姿势“Duang”地一下蹿进了来人的怀里。
沈兴波:“……”
他感觉胸口隐隐有股阵痛传来。
来人倒是若无其事地薅下猫,雷声大雨点小地嚎了起来:“狗子!还好你没事啊!你要有事!爸爸怎么办啊——啊!”
最后那个“啊”,一波三折,余音绕梁,跟唱戏似的。
等他唱完了这场失而复得的大戏,终于抹着眼泪看向了林关涛和沈兴波两人:“谢谢,谢谢两位,两位真乃当代雷锋!咦——?你们是不是……沈兴波和林关涛?”
沈兴波的嘴角抽搐两下。
这个人……演技真是一点都不浮夸哈,陈辰到底哪交的这个朋友?——戏精学院吗?!
终于把他连人带猫地送走后(这个过程很艰难,对方一直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看他们,林关涛只当是对方没想到是他们俩找到了猫,想多看几眼,然而沈兴波知道,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陈辰朋友,就是想看热闹……),沈兴波简直悲从中来——今天怎么就这么不顺利呢?!说好的这个难得的没有雾霾的晴天是个好兆头呢!
但是不要紧……他找到了新的方式切入他的八百字小论文。
猫和它的主人离开后,山顶又渐渐安静了下来,一时间,除了草木摩擦的声音,就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林关涛大约是被那只猫逗到了,姿态比一开始放松了许多,双手撑在身后,仰着头看越来越密集的流星,嘴角带了一丝笑意。
沈兴波:“真好啊……”
林关涛:“什么?”
沈兴波:“那只猫和他的主人,感情真好啊。”
林关涛自顾自地笑了下:“是啊,这样的主人养出这样的英短,倒也好像不太奇怪了,它的主人应该很惯着它。”
沈兴波:“我以前……养过一只狗。”
林关涛转过头来,缓缓地眨了两下眼,看着他继续往下说。
沈兴波:“是我很小的时候,大概六七岁这样,我和我父亲在田里发现了一只小土狗崽子,我当时年纪小,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对我父亲说,我想养它。”
林关涛:“然后呢?”
沈兴波笑了下:“我父亲他……不太喜欢说话,别人总说他像是个木头人一样,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反应,但是他对我真的特别好,然后……他点了点头,我们就把那只土狗崽子带回去了。”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那就是狮子座吗?”
林关涛愣了下,朝他看的方向望去:“对。”
沈兴波:“我把那只土狗崽子捡回家之后,把我那份饭的四分之一分给了他,那段时间我玩得很开心,虽然说是玩具很不恰当,但是它确实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个称得上是玩具的东西,然后大约一个月后吧,我妈跑了,家里交不起煤气费了,我父亲说我在长身体,就想了个办法,蒸一碗米饭,然后在里面打个鸡蛋,拌成拌饭让我吃,但是显然,那只狗我们是养不起了的,所以我就把它送去了我叔叔家里,正好,我叔叔他们家里,缺一只看门的狗,他们养了它大概两三年吧,我每年过年都会过去看它,然后第三年的春节,他们就把它杀了吃了,我们那边吃土狗挺常见的,但是我那时候年纪小,没见过是怎么杀狗的,也没想过……总之,那之后我就知道,如果你不够强大,就不要随便付出真心。”
林关涛沉默了一会儿,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对人面面俱到,但是他不知道,当一个人对他掏心掏肺的时候,该怎么回复才是“恰当”的。
沈兴波说完之后就低着头,他本意只是拿他到首都后吃的一些苦卖个惨,和林关涛来个深入交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就仿佛自己有意志一样,推动着他讲出了这段话,他有些不太习惯,这和他准备好的稿子里那些事不一样,那些事,他不止一次地在节目里开玩笑式地谈过,有几个梗,都快被他讲烂了,那只狗的事情不一样,那是他童年的心结,是他多年来始终耿耿于怀的事情,他从来没对别人讲过,一是没必要,二是怕别人笑他矫情,他低着头,耐心地等待眼角的一丝湿意散去,然后笑着抬头:“其实我想说的是……”
“啪嗒”一声。
水珠落地的声音。
沈兴波一怔,迷茫了一会儿,不是吧?他就眼角湿了那么一点点!不至于流泪吧!他一时间有点怀疑他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下意识地抬手碰了碰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