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乐呵呵抓起身上新做的皮袄,“瞧瞧,这绸缎面儿就是用你们送来的料子做的,果然是宫里头的东西,外头的难比,那些老货每每见了,都羡慕得什么似的……”
宫中的东西可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穿的就是一个身份,有面儿!
度蓝桦失笑,却忽然很诡异的觉得她跟度老爷的聊天竟显出几分温馨……
“你有今天的局面不易,你姑爷也不容易,”度蓝桦不忘提醒道,“莫要张扬太过,以后若是遇见天灾**,最好主动捐些银子,总没坏处。”
后世那些大慈善家不都这么搞么!
度老爷一辈子最爱的就是钱,最爱做的事儿就是赚钱,给自家人花倒也罢了,可若往外捐?那可真是银子丢到水里都听不见响儿,只是这么一想就心如刀绞。
不过他到底也是个狠人,很快想明白利害得失,又谨慎地问:“会不会太扎眼了?”
度蓝桦指了指外头,“你姑爷出的风头一个接一个,你日后便是想不扎眼也难。你多做一分善举,国库就轻快一分,皇上是明君,自然记得你的好处。”
度老爷不死心,“要不要问问姑爷?”
度蓝桦笑着摇头,“咱们家的银子,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掺言?”
度老爷一听,无奈发笑,“倒也是,罢了,你如今有了见识,宫里头都称赞的,爹就听你一回!说来历朝历代倒也有些商人因为积攒太过,反而被人惦记的。”
度蓝桦点头,“就是这个理儿。”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太平无事的时候倒也罢了,万一遇到用银子的时候,偏国库和皇上的私人小金库都紧张,你分明搂着一大堆银子还不肯往外吐,谁心里痛快?保不齐就发狠,直接找个由头连家都抄了的。
晌午大家在一处用了饭,度老爷很有分寸,并没趁机招呼一大家子来见,只叫了发妻作陪,也算一家四口和和美美。
桌上颇有几道昂贵精致的菜肴,像什么红焖鹿筋、清蒸熊掌、燕窝鱼翅倒也算常见,更有一道孔雀烩,那是真用孔雀肉做的,摆盘的装饰品也是孔雀身上拔的羽毛。
各种穷奢极欲,各种富丽堂皇,度蓝桦险些被晃瞎眼,感觉空气中都充斥着暴发户的气息。
这些菜式肖明成都是头一回见,颇觉惊讶新奇,暗道巨贾们的做派果然远胜传言。
然后,他就很有兴致地尝了尝。
度老爷原本还偷偷悬着心,见他并未像外头那些酸儒一般不屑一顾故作清高,十分高兴,又亲自布菜,让他多用些。
肖明成笑着道谢,又给度蓝桦夹菜。
度蓝桦小声道:“我还以为你会不大高兴。”
“怎么会。”肖明成失笑,坦然道,“个人喜好不同,度老爷的银子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吃得起,所以就吃了,又有何不可?”
有人喜欢清雅之风,也有人酷爱光辉灿烂,谁又能说谁不对?就好比自己爱吃辣,难不成就觉得那些爱吃咸的有罪?争来争去,何苦来哉?
度蓝桦莞尔,这人的思想之开放包容,早就突破了时代和阶级的限制。
被拉来做吉祥物的度太太还在跟女儿生气,连带着看姑爷也不大顺眼,奈何两人都懒得搭理,直将她视为无物,她也只好生闷气。
饭后,度老爷直接就以“太太累了”为名,让人将度太太押回后宅休息去了,倒也勉强能算宾主尽欢。
利益追求一致之后,亲情便艰难地浮出水面,度老爷送女儿女婿出门时,竟微微有点不舍。
“年夜饭回来吃么?”
度蓝桦对他也有了那么点儿微妙的亲近,不过还是摇头,“不了,公馆里有专门的年会,倒不好特立独行。”
度老爷点头,“倒也罢了,”又摆摆手,“行了,去吧!”
回公馆的路上,度蓝桦还问肖明成,“你家里人?”
肖明成头上还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怎么都轮不到他侍奉双亲。那一家子都是本分老实的,知道自己无用,也不敢给肖明成拖后腿,只在老家安心务农。
肖明成拉着她的手笑道:“早年我手头拮据,也帮不上家里什么,后来有了宫中赏赐,也托人带回去几包银子,已经叫他们买了一百来亩地,只雇人做活。若是自己闲得难受,就去做几回;若是不愿动弹,只安心叫小子们读书识字也就罢了。”
度蓝桦把脑袋枕在他肩头,“等有机会,咱们回去看看。”
这年头,交通真是太不方便了。
肖明成在她发心轻轻吻了下,柔声道:“多谢。”
接下来的一个月,两口子直接成了死肥宅:除了皇上和皇后喊他们入宫看马球一次、说正事一次之外,中间又接了两回赏赐,竟直接没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