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闹得鸡飞狗跳,另一边,昆仑镜前,一袭蓝裳随风飞扬,醉卧花间,依旧是那张风华绝代,令天地失色的面容。
春妖只手枕头,望着昆仑镜中的谛听,不禁唇角微扬,摇头轻笑:“这坐地听八百,卧耳听三千的谛听尊者,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鬼……”
他才发出感慨,昆仑镜里的谛听已经一拂袖,踏过忘川河,飞至对岸,采了一株曼陀罗花。镜头再次对准他,他衣衫飞扬,将花一点点递出,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除了屏幕前已经想拔腿逃跑的齐灵。
他脸红得像上了胭脂般,在心里一个劲地狂嚎:“不要说出来,不要说出来……”
但谛听还是说了出来,他眼睛眨也未眨,冷峻的面容一字一句。“这株花想送给百鬼潭最年幼的小姑娘,碧丞与茧儿的孩子,也是我的干女儿,碧央。”
整个百鬼潭又是一顿,一片诡异的静默后,哗然开去,这回是碧丞先反应过来,赶紧笑吟吟地上前打圆场:“多谢尊者,上回小女吵着要地府之花,没曾想尊者记了下来,着实有心了。”
台下抱着碧央的茧儿也赶紧点头,对怀里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道:“央儿还不快多谢干爹。”
小碧央脆生生地道谢后,煞有介事地纠正道:“不过不是干爹,是干娘,干爹是灵君,他悄悄告诉我的,他是干爹,尊者是干娘,干爹干娘是一对……”
清脆的声音响荡在每个人的耳畔,齐刷刷射去的目光间,台上的齐灵早已石化了,他一张脸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由青又转回了红,最终在大屏幕里谛听的似笑非笑中,一个猛跺脚,一声大吼道——
“时候不早了,《百鬼联欢晚会》正式开始,让我们赶紧来欣赏开场歌舞吧……”
(三)
音乐响起,躲到红布后的齐灵深呼了口气,抹了把冷汗,竟有种死里逃生之感。
却是想着想着咬牙切齿,那该死的独角兽不来看他主持晚会就算了,居然,居然那株花还不是送给他的……他恨骂着,咒着咒着一颗心开始空荡荡的,竟有股……莫名的失落。
而另一边,好说歹说,总算将雪鸣劝回来看晚会的秋岁岁,拉着他一坐下,便兴奋地指向台上。“快看,兔子,节目开始了!”雪鸣强打起精神点头:“嗯,领舞的是千夜呢。”
台上的千夜一袭红袍,俊美无双,率领着他曾经红叶宫的一干妖兽,在台上扭得欢快,还连连向台下的薛连抛媚眼,时不时向他媳妇来个飞吻,叫薛连都忍不住捂了脸:“太风骚了。”
悠扬的音乐中,那欢快得瑟的歌词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
两个黄鹂鸣翠柳,你还没有女朋友;
雌雄双兔傍地走,你还没有男朋友;
一江春风向东流,你还没有女朋友;
问君能有几多愁,你还没有男朋友;
抽刀断水水更流,你还没有女朋友;
举杯消愁愁更愁,你还没有男朋友;
路见不平一声吼,你还没有女朋友;
此曲只应天上有,你还没有男朋友;
百鬼潭里全是狗,狗、狗、狗、狗;
只有我不是条……单……身……狗……
咔嚓,有人脑中的某根弦终于撑不住断了。
雪鸣一拂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你们聊,我先走了。”
秋岁岁再次追了出去:“不,不是的,兔子,咱们看一个节目,小山姑娘要表演《胸口碎大石》呢,哦不,是《东风夜放花千树》……”
欢快的乐曲声依然未停,继续响荡在百鬼潭的夜空中,红布后的齐灵哀怨望月,花间醉卧的春妖低头望影。然而,他早已没有了影子。
天上人间,孑然一人。他轻晃着酒杯,望向昆仑镜,对着里面依旧扭得风骚的千夜,终是一摇头,笑了:“为什么这厮……还没有被人打死?”
(完)(一)
九月十八,潭主嫁女,幽莲绽放,百妖齐聚。
嫁的这个女儿不是别人,正是当日淮城摘星楼上,春妖挥笔画下的那缕墨魂,商雨姑娘。
她附在画轴中,叫陌池日日揣在胸口,总算再度苏醒,彻底化身为人,携小陌捕头回百灵潭办喜事。
在孔澜等人的大肆宣扬下,“潭主嫁女”的噱头很快传遍了四方,不少妖魔百鬼都赶回来帮忙操办,一时间百灵潭热闹非凡。
春妖向来不喜张扬,但此番能将大家都聚齐,他便也是淡淡一笑,由着众人去了。
这一天清晨,风掠长空,帘幔飞扬,春妖长睫微颤,睁开眼时,整个人凝滞了片刻
他怀中不知何时抱了一个人,那人蓝裳墨发,眼眸狭长,浑身清寒之气,不是别人,赫然正是他自己!